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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见异形生物扑来,却动也不动。
鬼差抬手，凭空抓握住一把三叉戟，利落的抛掷过来。
少年眼前獠牙大张的异形霎时被穿透心脏,深扎在地面上。
树梢上,孟绮云瞳孔微颤，定定看着下方树下的鬼差。
是和自己完全一致的脸，甚至动手时的神态都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这是看娄元睿的剧情时没有的震撼感。
像有种无法形容的神魂连接,让她无比确定这就是自己。
“呵……”严飞尘勾唇轻笑，毫不意外。
孟绮云怔忡了会儿，眸光闪动着,猛然扬首看向他。
真到确认这一刻,她的心情格外复杂。
她想到在鬼域测验关和严飞尘第一次见面时，他便拦在她身前,用若有所思的探寻目光打量着她。
同样是忘却前尘往事,可他却能在见过的亿万亡魂中,精准的一眼认出她……
严飞尘垂头，抬指轻触她的眼角。
“你愧疚了。”他轻声道。
孟绮云眼角微痒，不由轻轻眨眼，“我……”
不仅愧疚,更有些难过。
起初,她曾误会他任性妄为，对她的兴致是随性逗弄，却不曾想，他看似桀骜的背后，隐藏着厚重的情愫。
后来，她察觉自己对他心动，却仍认为这段感情如无根浮萍,无所依托，从不敢真正面对。
自己又是在怎样的状态下放弃了他？
若不是他不惧过往诛心，剥离一切身份进入副本计划出这么一着，过往的一切，大概会掩埋在时间长河中，消失无踪？
“该愧疚的不是你。”严飞尘眸中光影斑斓，似能将她吸进去。
“因为，我总隐隐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
孟绮云不解扬眉，并不怎么相信。
她问：“上个副本结束，你曾劝我轮回投胎。若我真答应了你，放弃闯关，前世的事……”
“不耽搁。”严飞尘耐心解释，“轮回投胎可不是那么快的事，等上数百年也很正常。”
“我会将你安顿好，再去寻阎王解开封印。”
他斜睨向下方的树洞，唇角扬起张狂笑意：“你选择继续闯关，我便将这件事提前，保你通关的同时顺带将他解决掉。”
“你看看现在的直播画面。”
孟绮云点头，凝神看去。
只见透明屏幕中显示着一个漆黑小洞口，观众们只能看到洞外的一片杂草枯枝。
她讶然道：“镜头跟着娄元睿的摄像机走？”
“嗯。”严飞尘轻笑：“我们的过往，我们自己知道便好。”
弹幕一片疯狂叫声。
[什么情况？我号都不要了就只能看这个？！QAQ]
[娄元睿你躲什么树洞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回忆啊！回忆！！！！你怕个毛线啊你！！！]
[对啊！鬼王殿下的情劫回忆啊！！明明公开了却不能看，是要急飞我吗？！]
[我想骂人啊啊啊啊！还不如一开始都不让我看！]
[娄元睿！快点！出洞！]
[娄元睿你个缩头乌龟！]
孟绮云不禁失笑，再看严飞尘时，心境已有了完全不同的变化。
腰间他的手掌似乎有些灼烫，冷峻的法相也好看到让她想靠近。
血色天空下，两人紧密依偎，心跳距离很近，心意逐渐相通。
他们将目光转向树下，前尘过往中，初逢时的自己身上。
‘鬼差’孟绮云迅速飞跃下来，拔起三叉戟冲入异形群中。
她游刃有余的厮杀异形，有意无意的挡在身后少年之前。
事实上，她的动作较之他来说，并不算快。
但少年严飞尘不动声色，静坐着看她将所有异形清理完毕。
燃烧的丛林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无数小火苗轻微的噼啪声。
她提着三叉戟走近，俯身下来，侧首看他，“小年轻，你还好吗？你是怎么掉入鬼域的？”
小年轻？
他墨眉微扬，没有出声。
她见状，干脆将三叉戟插进地面，蹲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吓傻了？”
“……”严飞尘抬眸，诧异的看着她。
是这鬼差眼神不好，还是他看起来很弱？
‘鬼差’孟绮云见他仍不说话，语气更加温和，“你是被鬼域诱骗进来，还是自己故意进入？”
严飞尘终于出声，散漫道：“故意。”
孟绮云眉头微皱，叹道：“那你运气挺不好，撞进这种危险局域……不过，你现在知道，鬼域不是什么避难所了吧？”
树梢上，某人望着前世自己的迷惑发言，颇有些窘然。
鬼王摇头道：“前世的我们都是真身，不能互相表明身份……”
少年样貌的严飞尘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站起身来。
他不好开口解释，也懒得解释。
地狱这些年施行制度，但凡公务人士，上到阎王鬼王，下至小小鬼差，当差时都须以法相示人，不得露出真身。
至于不在地狱当差、真身现身的情况下，不得向任何人表明自己身份。
据说，这是由于前几百年地狱鬼差徇私枉法太过严重，甚至阳间流传出类似于‘有钱能使鬼推磨’之类俗语，严重影响到凡人对地狱的信任度，更影响了三界长久发展，故而特意颁布的法规。
因而，如今的地狱，所有鬼差统一制服统一画风，当差时搭档再默契，不当差时扒掉马甲都互相不认识。
如此一来，在鬼魂眼中所有鬼差都一样，分不清谁是谁，想贿赂又怕转眼不知谁是谁，自然无法成事。
哪怕地狱公务人员的亲属下了地狱，也认不得对方，攀不上交情。
还有，地狱职员卸任后投胎，昔日的同僚也无法特意照顾。
所以，他是即将上任的鬼王这事儿没法说，召来的鬼差属于哪个狱司她也不能提。
鬼差孟绮云起身拔出三叉戟，仰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异对方身形竟这么高大。
“我既然进来了，就将这个局域彻底清扫干净吧。”她看了他一眼，“你跟好我，等我将这边事情了结，就带你出去。”
“不用。”严飞尘淡声道。
原本已走向前的孟绮云顿住步子，回头皱眉看向他：“你还不打算出去？”
严飞尘随意应了一声。
孟绮云轻叹着继续往前走：“现在的小年轻，轻易就对人生绝望，可惜了。”
严飞尘不由嗤笑一声。
他知道，这位鬼差坚定的把他当成不愿投胎，执念深重而躲进鬼域的鬼魂了。
倒也……有点意思。
她在丛林中搜索了一遍，自然没有发现其他异形，倒是有不少被迷惑的野鬼恢复了神智，在丛林间乱跑。
局域开始坍塌，说明局域主确实消亡了。
她凭空画了个召唤符，召唤出一队法相示人的鬼差，用锁链引着野鬼们去投胎。
一切事了，孟绮云走到他面前，“你既然有召唤符，说明生前品行无甚差错。不管前世有多坎坷，下辈子定然有所改善。”
“鬼域的危险你也看到了，跟我走吧。”
严飞尘缓缓抱臂，一言难尽的睇着她，“你这鬼差，管的挺多。”
他说怎么这般笃定他是鬼魂，原来是召唤符的事。
据说，有的鬼差见着德行不错的鬼魂掉进鬼域，便会送上召唤符，以备对方出不来。
孟绮云眉尖微蹙，却没有生气。
她只是用包容的、仿佛看着不听话叛逆小孩的温和目光望着他，手中出现一张召唤符，“如果有危险，再召唤我。”
严飞尘垂眸看了会儿，莹白的指尖纤细柔美，仿佛上好的白玉。
他有些无法想象，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变成鬼差那副满身死气的样子。
他鬼使神差的接过来，淡声道：“多谢鬼差大人。”
孟绮云微微点头，转身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严飞尘转身，身形一动，出现在下一个局域。
树梢上，旁观的人跟着变幻位置，以上帝视觉围观严飞尘的厮杀。
他们看出来，回忆中的严飞尘每一次进入局域并不是随机，而是有目的性的，应是早就踩好了点。
暗无天日的虐.杀牢狱、靡.乱荒.淫的地下坟墓、活人捕猎斗兽场……
他一刻不停的在黑暗地带穿梭，将丧失人性的厉鬼打散，把受迷惑而误入，被当做奴隶、器物玩弄□□的鬼魂放回地狱。
大概过了几日，他停在因山洪崩塌而泡在洪水中的屋顶上。
这次的局域主可恨又可悲，因生前遇灾时被村民见死不救，死后便化身为‘山神’，不停折磨被诱拐来的村民。
有因果在身的局域主，有接受惩戒重入轮回的机会，只是引回正途的过程相当麻烦。
严飞尘扬眉，莫名想起了先前见到的鬼差。
召唤符在他手中燃起。
下一刻，孟绮云出现在身边。
她一出现，便摇头叹息，“你竟还未出鬼域。”
说着，直接拉他飞往山顶。
她果真又秉持着管事管到底的作风，待山洪退下后和他一起询问因果，探查恩怨，毫不厌烦。
严飞尘正好偷闲，跟在她身边看她剖析内情，顺她意的参与进来，听她指挥。
两人配合相当好，没多久便拆解恩怨，计划好场景重现。
山洪再一次爆发前的深夜，他们坐在屋顶上静等。
他枕着双臂，慵懒的躺倒在瓦片上，“鬼差大人，你每次到鬼域尽责，不耽搁当差么？”
孟绮云淡声道：“没关系，只有你召唤我。”
严飞尘扬眉，“你送出去的符篆没人用？”
孟绮云道：“我只给过你符篆。”
严飞尘怔了下，不觉弯起唇角。
孟绮云回头看向他：“这次结束后，你跟我走？”
严飞尘摇头：“不了。”
她眸中划过困惑：“还不走？为什么？”
“困了。”严飞尘闭上双眼。
鬼域以后就是他的地盘，他能走到哪儿去？
孟绮云皱眉，满眼无奈困惑。
严飞尘的呼吸很快均匀平稳，看起来是睡熟了。
孟绮云盯着他，想了想，微微俯身靠近他，在离他鼻尖咫尺之遥处停下。
她垂眸，深吸一口气。
严飞尘骤然握紧拳头，青筋跳了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