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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锡兵(第1/2页)
女生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来,“喂”了一声。
“你可以不说话,等我讲完,或者你什么时候听起来睡着了,我就挂了。”
许霁青闭上眼睛,“好。”
微微的电流音为背景,她的声音很温柔。
不是给小朋友讲故事那种抑扬顿挫,而是跟讲悄悄话似地,认认真真哄他入睡。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用一把旧汤匙铸出了二十五个小锡兵,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一个小男孩。”
“二十五个锡兵穿着漂亮的制服,一模一样,只有最后一个因为锡不够了,所以只铸了一条腿。尽管这样,他还是用他仅有的一条腿稳稳地站在桌子上。”
“桌上的玩具还有很多,小锡兵看见一座纸做的宫殿,里面有位漂亮的芭蕾姑娘,她身上的衣裙是那么闪耀,而一切都不及她的美丽。”
旧招待所周围静谧,窗外有隐隐的风声。
她知道他在听。
许霁青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贴在耳边。
麻药早就过了劲。
头上的血肿还没消,伤口扯着疼,隔一阵就晕得有些想吐。
整条右臂从肩到腕都用不上力,沉重如铅。
刚刚在礼堂开领队会议时,主教练的笔滚落到了他脚边,他弯腰下意识去捡,才发现这次的神经受损比他想的还严重——
不再只是手腕的旋转受限,他连最基本的抓握能力都没了,大拇指和食指抖得厉害。
但她好好的。
她在听筒那头陪着他。
这让他安定而满足,像是负伤凯旋的战士。
苏夏那头像是在电子设备上翻了页,轻声继续。
“小锡兵想,芭蕾姑娘住的是宽敞华丽的宫殿,而夜幕降临,他只能挤在小小的匣子里。鼻烟壶里的妖怪也跟他说,管好你的眼睛,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想的事别想。”
“可小锡兵还是悄悄爱上了她,他保护了芭蕾姑娘一次又一次,直到大风将他从三楼吹落,他的刺刀掉进了石头缝,天上下起了大雨……”
再后来的故事,许霁青在妹妹的童话书上看过。
床头灯昏黄,那些模糊的记忆,随着女生的声音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调皮的孩子把锡兵放进了纸船,他在水沟里一路漂流,在下水道遇上了凶恶的耗子,湍急的水流将他冲向运河,纸船要翻了,水马上要淹过他的头顶。
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之中,锡兵想起了那位芭蕾姑娘。
他对自己念,“前进,前进,勇敢的战士。”
“你的结局不过只是死亡。”
巨浪袭来,纸船翻了,一条大鱼将锡兵吞入了腹中。
次日,小男孩家的厨娘去集市买下了这条鱼,锡兵就这样,奇迹般地从鱼腹中回到那张桌子,重新看见了他的心上人。
女生的声音一顿。
像是在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睡了,或者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念完那个著名的悲剧结局。
许霁青呼吸声很平稳。
他把床头的灯拧灭了,准备就用这个姿势,坐着睡一夜。
“小男孩还是把他扔进了壁炉,对吗?”
苏夏回,“对。”
安徒生是这样写的。
“小锡兵被随手扔进了壁炉,大火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消熔,而他却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姑娘也注视着他。”
宁静如梦的冬夜,苏夏念故事的语速越来越慢。
许霁青在黑夜里闭上了眼睛。
他想,如果他是故事里的锡兵,他不需要那阵风。
纸做的姑娘没有必要,也不能被吹到他身旁,他更希望能自己无声地熔化,变成那颗灰烬里的锡心。
而几乎在这念头浮现的一瞬间,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结局在耳旁响起。
女生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无比坚定。
“大火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消熔,熔化的锡像银色的溪流,越来越多,直至铸成了另一条完整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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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嘉奖他的勇气,烈火为他重铸新生。小锡兵用一双健康的腿站了起来,回到了芭蕾姑娘的身旁。”
许霁青愣住。
“我不是纸做的,许霁青。”
苏夏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会在风雨来的第一天,跳下窗台,和他一起登上那艘纸船。”
许霁青可能会是那个锡兵,但她不是只会等待的纸片女孩。
她不会跳芭蕾,怕疼又胆小。
少一些冷静和端庄,多很多眼泪和鲁莽,冲动起来什么都顾不上。
她好像从头至尾,都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勇气。
但就是这一点点勇气,引着她来到这个夜晚。
让她这样的凡人,也能在庞大未知的命运面前撬开一条缝,为许霁青抢下一年。
“我命很好的。”
她说,“有我在,我们的船永远不翻,会去光辉灿烂的海上。”
-
这一年,清大的高水平艺术团一共招三十个人,淘汰比例接近二十比一,弦乐和键盘类是大项,竞争格外激烈。
初七是文化课考试,卷子由清大的自招老师独立命题,英语题型更接近雅思,其他几门难度介于高考和竞赛之间,重点考察逻辑和思维能力。
上午连着考语文数学,下午是英语和综合。
艺术生选理科的不多,文综考场人山人海,苏夏在的理综考场空空荡荡。
坏处是根本瞄不到别人的进度,不知道自己翻页的速度算不算正常。
好处也很明显,这种难度的题做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别人黑压压一页字写满,不如周围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好让她能平心静气好好思考。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跟许霁青随口篡改的童话故事,大言不惭的“船不会翻”说完,苏夏今天紧张归紧张,但心态很好——
她写了的都是会的,肯定对。
前桌男生嗖嗖写完翻面,八成是蒙的,诡计多端。
小小心理战,被她一眼看穿。
两天的比赛中间,各省队大多严格封闭管理,考场食堂招待所三点一线,严控参赛队员外出。
江省也不例外,例行老传统,把手机都收了上去。
苏夏自己去紫荆园吃了晚饭,回酒店之后,跟何苗打了半小时电话。
同样考了一整天的笔试,高中三年那么多场大考小考下来,从未对结果有过乐观推测的何苗破天荒地积极,“我说了你肯定觉得我夸张……”
“但真的,我在传媒大学走路特别亲切,食堂阿姨都一见如故,总觉得我上辈子在这读过书。”
人的直觉怎么能灵敏成这样。
苏夏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点都不夸张啊,这说明你命里有。”
她命里真有。
上辈子也真在这读过书。
只不过那时候何苗是考研二战上岸,现在本科就来了,只要努力踮踮脚,实现梦想的时间就能大概率提前五年。
何苗是爸妈一起陪着来的,父母亲偏保守,笔试考得不错也只是叮嘱她戒骄戒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到好友这么无条件肯定自己,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呜陛下,清大校花说话就是好听。”
“……什么清大校花。”
苏夏卡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被她逗笑。
何苗:“两个词哪个都很衬你,我掐指一算,你命里也有。”
“你老公和林琅肯定没问题,明天我们都加油,等到时候开学报到了,我们再一起来。到时候可不能再吃麦当劳了,必须搓一顿好的。”
苏夏直接给她选项,“烤鸭还是涮羊肉?”
跟平常在食堂窗口打饭似地,何苗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声。
苏夏大手一挥,“那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