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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陈冉冉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懒散地道：“我没有带在身边，而且就算吹了，难道你可以立刻赶到我身边吗？”
小一抬起眼，金色的瞳孔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今天没有带，以前呢，也没带吗？”
陈冉冉不知道的是，从他进学校以来，小一一直跟在他身边。
小一的潜伏技能是他爹星盗头子一手□□出来的，只要他不想被发现，就没有人可以发现得了他。
树冠、灌木丛、墙壁，每一处都可以成为绝佳的藏身地点。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冉冉进错房间，以为陈冉冉会向他求救。
没有。
今天遇到如此危急的突发情况。
依然没有。
包括陈冉冉被发情的薛恩扑倒，整个追逐过程中，小一看得很清楚，陈冉冉哪怕一次也没想到过去吹哨子。
倒挂在窗户外面的小一，看到陈冉冉毫不犹豫地躲在那个黑发少年身后时，他不明白自己此刻心里的酸涩感是什么？
是失落吗。
似乎在很久以前，小一刚来到陈冉冉身边时，他也曾这样躲在自己身后。
小一记不起来他们俩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糟糕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因为二皇子陈迢。
那天，陈迢的玩具飞到了树梢上，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二皇子犹豫了一下，便准备自己爬上去拿。
小一便顺手帮他取下来。
陈迢高兴得满脸通红。
晚上，他特地带着礼物过来找陈冉冉，夸他的护卫身手好厉害。
陈冉冉当着陈迢的面，并没有说什么，等陈迢走后，大发脾气，把他拿来的礼物扔到回收箱里。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偏偏那次陈迢送来的是一块很罕见的特殊金属，小一锻造武器正是需要。
他冷着脸把金属从回收箱里翻出来。
陈冉冉紧紧捏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去捡。
小一很不耐烦，正准备挥开他，一抬起头，看到陈冉冉湛蓝的眼睛里缀满了泪水。
“你是我的知不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为什么又要去帮他！”陈冉冉红着眼大吼。
小一踌躇片刻，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帮他捡东西，而且，这礼物也不是送我，他是送给你。”
陈冉冉狠狠擦掉眼泪：“我要锐金有什么用，他摆明了是借我的手送你，你不如去跟父皇说，调去做他的贴身护卫。”
小一慢慢蹙起眉头，他最不耐烦看到他这幅胡搅蛮缠的样子。
陈冉冉撂下狠话：“如果你非要用他的东西，别怪我和你翻脸。”
……
小一的视线轻轻扫过金发少年的脸庞。
或许，他真的不该用，可是已经晚了。
那时的小一满心只想提高实力，早点离开这个陌生的皇宫，回到星盗大本营，他在陈冉冉的泪水和新武器之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
陈冉冉看不到小一面具背后的表情，却从他的话语中得到重要信息：“你一直跟着我？”
小一抱臂点头。
陈冉冉顿时气得胸口疼：“你跟着我还见死不救！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扣你工资，谁劝都不管用。”
小一忽然蹲在床边，像一只狗崽子，执着地追问：“你为什么不向我求救，以前一遇到危险，你都会大声喊我的名字。”
他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
陈冉冉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小一在这一点上很没有眼力劲。
陈冉冉瞪他：“把我扶起来。”
小一啧了一声，直接拎住他的后衣领。
陈冉冉又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被衣领卡住的窒息感，连忙表示拒绝：“不要拎，麻烦用扶的姿势。”
小一总是不走寻常路，卡住他的腋下，往上一提，然后顿了顿：“你怎么这么轻？”
陈冉冉有一种尊严被践踏的微妙感，他板着脸：“你还要不要听原因。”
小一总算做了一回人，把枕头垫在腰背处，又帮他把被褥盖好。
陈冉冉朝他勾勾手指，等小一凑近，眼疾手快地去揭他脸上的面具。
小一反应很快地退后数米，冷冰冰地喝问：“你想干什么？”
连真面目都不给看，陈冉冉平静地看着他：“小一，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一起长大的玩伴？交心的朋友？还是普普通通的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前两者都谈不上，大概只有最后一项勉强符合。
小一沉默。
陈冉冉笑了笑：“那你凭什么觉得我遇到危险会第一个向你求救？”
小一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的滋味，他抿着唇，只说：“你以前都会这么做。”
当他忽然不再被依赖时，竟然会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感。
陈冉冉微微睁大眼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会以为人可以永远不变吧？”
小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陈冉冉慢慢活动着僵硬的肢体：“来，我问你，作为你的雇主，下次我遇到危险你应该怎么做？答错了会扣工资。”
小一缓慢开口：“我不该等，应该直接出来……救你。”
陈冉冉满意地鼓掌：“很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递过来。
陈冉冉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星际通用货币、黄金和宝石。
他条件反射地把钱袋往被子下面一塞，小声问：“你去抢银行了？”
小一淡声：“你去学校之前留给我的画，我卖出去了，这是报酬。”
陈冉冉满脸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惊喜：“我每天都关注了拍卖行，怎么没有看到相关拍卖信息？”
“我找的私人卖家。”
陈冉冉喜笑颜开，顺口说了句：“现在这么阔气的冤大头可不常见了。”
他刚刚还在担心，弄坏了一台d级机甲，万一学校让他赔钱怎么办。
这下好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陈冉冉一边数着钱币，一边问：“卖家叫什么名字啊？”
他没有注意到小一古怪的眼神。
“私人卖家很少透露身份。”
陈冉冉很可惜不能结识这位知己：“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喜欢我画的《风月机关图》吗？”
小一回忆了一下那幅画的内容，含糊地嗯了一声：“喜欢。”
陈冉冉得意地翘了翘唇角，果然，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喜欢看春画。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陈冉冉熟练地把钱袋往枕头底下一塞，然后朝小一猛使眼色：快走，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小一利索地翻出窗外。
陈冉冉愣了几秒钟，忽然想起医务室貌似在十楼。
*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为首的兰斯校长观察了一番陈冉冉的脸色，恳切地同他道歉，这次突发事件的责任，学校会一力承担。
“你觉得怎么样，是否需要转院治疗？”
陈冉冉表示不用了。
兰斯校长温和地问：“你还想继续留在机甲作战学院学习吗？”
陈冉冉果断点头：“当然，您看我才上了两节课，就已经能够操纵机甲战斗，是不是代表我很厉害？”
这一次，兰斯校长的笑容要真诚许多：“确实挺有天分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继续加油。”
离开前，他告诉陈冉冉，可以在医务室多观察几天，学校会给他补偿的。
陈冉冉试探性地问：“那台被我弄坏的d级机甲，我要赔吗？”
兰斯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不用你担心，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医生。”
兰斯校长走后，学校的领导班子也都陆陆续续跟着走了，只有最后面的托曼老师留了下来。
他的眼睛里夹杂着红血丝，看起来像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觉，面色也比平时苍白许多。
他关上门，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陈冉冉。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机甲启动的？”
b级机甲不同于d级，对信息素和精神力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陈冉冉认真回忆了当时的情景，眨了眨眼：“不知道，我就在心里想着赶紧动起来，跑也好，打也好，都比坐以待毙强。”
托曼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的信息素什么级别？”
“s。”
托曼老师沉默了一会，说：“你很不错。”
陈冉冉姑且把他这句话当做夸奖收下了。
“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留在我的学院。”
陈冉冉再也忍不住了，不服气地说：“为什么，单纯看信息素级别我已经能够打败绝大部分alpha了，兰斯校长也夸我有他当年的风采。”
“兰斯，哼，没错，你们都是s级的omega。”托曼冷笑。
陈冉冉发现每次只要一提到兰斯校长的名字，他就会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而且他们刚刚一群人进来的时候，兰斯校长和托曼老师之间的气氛尤为古怪，不对，准确来说，兰斯校长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有托曼老师单方面抗拒他。
陈冉冉认真提问：“老师，你是对兰斯校长有偏见吗？”
托曼老师没有回答陈冉冉的问题，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就算你今天表现足够亮眼，我的想法依然不会改变，omega不适合上战场。”
他转身大步离开。
门又一次被轻轻敲响，一个温柔的女性beta探头进来：“请问，现在方便换药吗？”
陈冉冉老老实实地趴在病床上，露出一截瘦削的腰，一侧皮肤因为受到撞击，呈现出可怕的乌紫色淤青。
医生的手法很细致。
陈冉冉轻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医生姐姐，你觉不觉得校长和托曼老师之间的氛围很诡异。”
医生的神色颇为古怪：“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陈冉冉嗯了一声。
“难怪。”医生捂着嘴笑了笑，“等你再待一段时间就明白为什么了。”
陈冉冉眨了眨眼睛：“姐姐，不如你给我讲讲，我真的特别好奇。”
医生看他长得可爱，嘴巴又甜，一时心软，真的和他讲起了八卦。
“你应该知道校长是边防军出生的吧？”
陈冉冉猛点头：“知道，据说当年特别厉害，是所有边防军战士的偶像。”
医生帮他把衣服拉下来，感叹道：“何止啊，我还记得，当年的兰斯将军打下左旋臂星系后凯旋的场面，整个帝都的少男少女都因为他沸腾了。”
“托曼当然也不例外，他和我差不多大，那会还没成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也去投了边防军，一步一步往上爬，眼看着就要被提拔为兰斯将军的副官了，结果第二天爆出秘闻，将军隐瞒了omega身份。”
“可想而知，托曼的信仰崩塌了，后来将军从军队退出，决定创办军校，我们这些旧部下都跟着来了，托曼虽然也跟着打了退役报告，却不肯来军校任职，最后还是将军亲自前去邀请，才将他请过来的。”
医生笑了笑：“托曼脾气是很糟糕，但是他专业能力还不错，你别太在意他说的话。”
陈冉冉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反对omega上战场了，或许是看到作为先驱者的兰斯校长曾经遭遇过多大的压力。
医生把工具收起来，夸道：“听说你今天也表现得很厉害，我们学校又要出现一个omega之光了。”
陈冉冉很少被人当着面这样直白的夸奖，脸颊发烫。
隔壁房间传来嘀嘀嘀的声音。
医生说：“应该是检测报告出来了，我去看看，你在这边等一下。”
片刻后，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
陈冉冉以为是医生回来了，没有抬头，继续玩着打发时间的手游。
宽大的裤管从脚踝上掉下来，露出漂亮的小腿。
他趴在床上，一只脚试探着去摸索鞋子：“医生姐姐，结果怎么样？”
陆升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走过来，帮他把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