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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2章宰相争执
皇城司出动,属官带着禁军分别扑向三名犯官的官署和府邸,
这些人刚出了皇城司,汴京的朝臣们便得到了消息。
最近汴京风云涌动,从延福宫到政事堂,处处透着风雨即来的压迫感,许多朝臣都派了下人日夜盯在宫门和皇城司门口,随时能第一时间得到最新的消息。
听到皇城司出动,朝臣们心头一沉,他们知道,朝堂又出事了。
官家前脚刚罢免了两百馀名朝臣,还将带头的盐铁司副使朱珍拿问冰并务,事隔仅仅才一天,皇城司立马又有了动作。
汴京的朝臣们渐渐察觉,官儿其实不是那麽好当的,尤其是在这位新即位的天子手下当官,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以前所谓的宽松政治环境,所谓的「君子政治」,所谓的「刑不上士大夫」,到了靖康这一朝,全被当今天子无视了。
从天子登基至今,又是查办朝臣,又是登基封赏武将功臣,又是坚持设立监察府—
种种作为都在向外部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天子并不信任文官,并且有让武将参政的倾向。
这些作为还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大宋的中央集权愈发巩固,皇权愈发牢靠,从汴京中央到地方官府,相比前几任帝王的手段,如今这位天子更独断,更强势。
如果监察府真设立起来了,那麽大宋的皇权自立国始,便从未像今日这般巩固集中过,天下所有的权力都将被天子牢牢掌握在手心里,对天下官员的生杀予夺,皆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上过战场的皇帝,是真的与众不同啊,朝臣如今方才领教了赵孝骞的性格和手段。
如狼似虎的皇城司属官和禁军,杀气腾腾地兵分三路,从汴京的街头穿行而过,引来无数路人好奇的注视和围观。
百姓们事不关己,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看今日又有哪位当官的要倒霉了。
朝臣们得到消息后却坐立难安,心中充斥着恐慌与志芯。
当官的大多都有些不乾净的事,看着皇城司气势汹汹准备抓人,谁也说不好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来抓自己的,万一曾经干过的事东窗事发了呢。
皇城司的人马出动时,汴京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张地盯着皇城司人马开赴的方向,如果漫天神佛此时恰好经过汴京上空,一定能听到无数的祈祷声和哀求声。
当皇城司从官署和府邸里抓捕了三名犯官后,所有的朝臣这才松了口气。
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后,朝臣们又急忙打听被抓捕的这三名犯官到底犯了什麽罪,为何没有经过大理寺和御史台,却由皇城司直接抓捕。
一时间各种传闻喧嚣尘上,大街上到处是围观看热闹的朝臣和百姓,皇城司人马却充耳不闻,径自将三名犯官直接押赴大理寺。
第二天,靠谱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
三名被抓捕的犯官确实是犯了事,犯的都是可大可小的事,他们中间有人曾经贪墨公款,有人徇私枉法,也有人草管人命。
不过这三人犯的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犯的都是多年前的事,昨日是突然被皇城司揪出来了,而且还是同一天出来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跟自家婆娘吵架,婆娘可以把多年前的旧帐翻出来,以此作为论据,抢先一步占领高地,理直气壮地指责男人是个混蛋,自己受尽委屈云云。
可你们特麽的是朝廷啊!
朝廷也跟女人一样,没事翻翻多年前的旧帐,这对吗?
当然,也有聪明的朝臣,打听到三人犯的事后,顿觉没那麽简单。
多年前的旧帐?开什麽玩笑!
分明是这三人最近可能干了什麽事,而这件事已经得罪了人,偏偏没法用正当的理由办他们了,这才把当年的旧帐翻出来。
不得不说,这操作有点离谱,也有点骚。
至于这三名犯官究竟得罪了什麽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皇城司是直属于官家的,除了官家没人能指挥得了他们,所以,答案还要猜吗?
问题是,这三人究竟怎麽得罪官家了,他们说了什麽,还是做了什麽?
朝臣们满头雾水时,唯有政事堂的宰相们非常清楚。
毕竟这三人谏止监察府的奏疏,是政事堂送进福宁殿的,每份奏疏宰相们都交叉看过,自然知道这三人在奏疏里骂得多难听。
令宰相们颇为意外的是,没想到官家演都不演了,居然找了个多年前的理由把这三人拿问下狱。
年轻人气性咋就这麽大呢?真就一点气都忍不了?
以前的大宋帝王虽然也有因言治罪的先例,甚至也有过文字狱,比如苏轼的「乌台诗案」,可大部分帝王其实还是十分温和的,很少因为奏疏的措辞问题而问罪朝臣。
好吧,这位官家是不一样的烟火—
章的脸色很难看,他已明显感觉到,官家对政事堂不满的态度越来越甚,而且对政事堂施加的压力也一天比一天沉重紧迫。
一切的根源,当然还是关于监察府的设立,这是目前君臣的根本矛盾。
事情发展到今日,官家正一步步施压,逼政事堂的宰相们妥协让步,官家设立监察府的决心仍然非常坚定,哪怕朝臣谏止的奏疏再多,官家仍然没有收回成命的念头。
不仅如此,他已开始主动出手,对那些充当出头鸟的朝臣清算,杀鸡猴。
谁是猴儿?
全体政事堂宰相们,都是猴儿。
从带头跪宫门的朱珍,到罢免两百馀朝臣,再到今天查办的三名犯官,全都是杀给政事堂看的,目的就是逼政事堂妥协。
旧秩序的崩塌,新秩序的建立,这个过程里,很多人的命运是注定要被碾压过去的。
政事堂内,章悼的脸色十分难看。
当年他任宰相时,哪怕与先帝争吵得再激烈,君臣的关系也从未如今日这般僵冷。
章怀其实很不想与赵孝骞的关系闹僵,毕竟除了继承王安石的遗志外,章怀也比较在乎个人的前程命运,若是君臣关系再僵冷下去,官家很可能会动罢相的心思。
可设立监察府这件事,实在太要命了,就算章怀愿意答应,也实在张不开嘴,他也害怕被天下的官员戳脊梁骨,毕竟官家这次动了太多人的权力和利益,作为宰相,他真的经受不住来自天下人的压力。
坐在政事堂内,看着其馀宰相们同样难看的脸色,章叹了口气。
「诸位,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官家欲设监察府的心思无比坚定,我等怕是劝谏不动了——」章惊叹息道。
尚书右丞蔡卡却沉声道:「章相公不可!这个头不能开,否则你我皆将被千夫所指,
甚至遗臭万年,无论如何,监察府不可设,我等继续想办法请官家收回成命。」
章惊皱起了眉:「不然你我还能改变官家的心意?君臣这般僵持下去,对社稷对苍生都不是好事,设立监察府之事已不可易,你我只能向官家妥协。」
蔡卡正色道:「监察府一事,绝不可为,政事堂若答应了此事,天下的官员或许对官家毫无办法,但政事堂一定会成为天下官员的众矢之的,放眼天下,皆是仇敌,你我纵是致仕,亦恐难以善终。」
此言一出,政事堂内群臣皆惊,脸色愈发难看。
见众人神色不对,章惊不由叹了口气,颇有几分焦头烂额。
作为宰相,章其实已经打算向官家妥协了,设立监察府就让他设吧,此事倒也并非完全有害无利,毕竟天下的监察权由皇帝直接掌握的话,对推行新政其实是有好处的。
可此刻章惊刚开口试探政事堂其他宰相的口风,便被众人如此激烈地反对,章惊顿觉进退两难。
这个宰相实在太难当了!
沉默片刻,章突然望向堂内离他们甚远的旧党朝臣们,
新旧两党争斗多年,哪怕在政事堂里,两个党系也是泾渭分明,互相不愿挨边儿,于是各自离得远远的,纯粹把对方当成了一坨屎,沾染上气味都觉得嗨气。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章惊拱了拱手,看着中书侍郎苏辙道:「不知子由先生可有高见?」
苏辙授须,神情淡定,章惊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却什麽也发现不了。
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辙的文采自然是没话说的,可他有的不仅是文采,同时也是朝堂几经沉浮的老狐狸,面对政敌的询问,苏辙岂能轻易亮出底牌?
于是苏辙授须淡淡地道:「老夫近来神智不清,目视模糊,连看奏疏都甚感吃力,至于官家设立监察府一事,老夫无话可说。」
章惊嘴角一撇,眼中闪过嫌弃之色。
老家伙对自己真够狠的,为了推敷衍,把自己都糟践进去了,什麽神智不清,什麽目视模糊,好像有什麽大病都老成这样了,老家伙你咋还不辞官滚蛋?
章怀不死心地继续试探道:「官家一意孤行,坚持设立监察府,朝臣皆激烈反对,老夫却不记得子由先生有反对过」
苏辙然睁大了眼:「老夫没反对过吗?啊!老夫刚才忘记说了,除了神智不清,目视模糊外,我最近还经常忘事儿,——人老了,记性也越来越差了,不服老不行啊!」
章惊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设立监察府,其实是动了天下所有官员的利益,可此刻苏辙作为旧党领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他的态度就是旧党的态度,说明旧党并不反对设立监察府?
态度如此暖味模糊,他们想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