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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马备好了。”亲兵把缰绳递给他。
赵立宽上马,穿过才铺了沙子和碎石的营地小道,向北面去。
路边不少士兵在磨刀枪,缝补甲胄,见他来纷纷打招呼。
侯景骑马跟在他身边汇报:“大帅,叛军在北面山脚那边每天都在挖坑埋在尸体,差不多五六十。”
“一天?”
侯景点头。
他身手灵活,嘴巴能说会道,便安排去领斥候队。
安州三面围城,只能晚上东面的哨塔上用绳子降下去,摸黑出去侦查,第二天又从那回到城里。
这件事很危险,必须小心谨慎,又不能被叛军发现。
“叛军军中可能染疾疫了。”赵立宽判断,不打仗每天死五六十人可不得了。
“大帅,要不要我们摸过去看看那些尸体的死状。”
“不用,太危险了。”赵立宽阻止,而且这仗能不能打下去都是问题。
甚至只是提意见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战争太苦太累,也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肯定有诸多官员不想打了。
但唯有战争才能彻底解决西南的问题。
“叛军这这两天过来一直从北面往后调兵,说不定是后面出什么事了。”侯景接着说。
“而且从南面来粮车越来越少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每天从南面来一百二十辆粮车,到下旬减少到一百辆左右。
如今七月中旬,只有八十辆。
其余人挑肩扛的也少很多,我看他们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侯景笃定的说。
“你这推断很有道理。”赵立宽点头。
“这都是跟大帅学的。”侯景这人就是油滑点,所以军中也给他取了个“猴子”的外号。
不过确实很贴切,猴精猴精的,很有脑子。
路边他们穿过众多营地来到北面坡脚下的营帐前。
这里是归化军、龙卫军混合的营地,而且也有些特殊。
这里驻扎的是从曾雄军队里收编过来的两千多士兵。
这两个月过来,一直都是轮流在各营中就餐,和士兵们一起吃饭。
按大周的法令,到他这个级别的武官可以配五百亲兵负责自己的私人事务,开小灶简简单单,随便抽出来三五人都能做到。
不过赵立宽没那么做。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下了马赵立宽问道。
又指着侯景:“今天加一个。”
将士们早习惯了,指挥出来迎接,火头军笑着上前:“大帅,今天知道你来,做了个家乡菜,豆子炖腊肉,浇在饭上好吃得不得了。”
“说的厉害,不好吃罚你去清茅坑。”赵立宽笑说着往里面走。
火头军将他带到灶前,想去找碗。
赵立宽叫住他,“不用那么麻烦。”
说着拿过他手中长木勺子,从大锅里舀了一勺尝尝。
从百姓家收来的腊肉浓郁香味混合着豆子的松软,汤汁浓郁,还有一种在这个年代很少吃到的类似味精的鲜味。
“你这厨艺确实不错。”他称赞了厨子。
“这可是跟我娘学的!她现在还在广顺,等咱们打回去,消灭了叛军,我让老娘亲自给大师做上一桌!”火头军笑呵呵道。
赵立宽笑笑点头,却不敢保证什么。
一会儿大伙坐在营帐前的空地上吃饭,腊肉炖豆子浇在热腾腾的米饭上,每人再发一个煮熟的鸡蛋,一个桃子。
有些桃生蛆了,那就自认倒霉,想去换火头军也不许。
不过也有士兵根本不在乎,还叫道:“吃桃的蛆也是桃味的。”一块狼吞虎咽下肚了。
赵立宽拿着他的碗盛了一大碗,和几个亲兵、侯景一块和将士们围坐吃饭。
赵立宽吃着热腾腾的饭和众人说起来,“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出来乐乐。”
众将士大笑,指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大帅,五十步靶,他十箭才上一箭。
教头说拉头猪来都能比他厉害。”
“那是风大!”年轻人辩解。
“你就说吧,别人怎么能上靶。”众人笑道。
少年其实也不恼,战友就是这么奇怪,大伙说笑并不是为了他欺辱他,就是单纯觉得好笑。
“我那是......有点想家。”他不好意思的说。
“家哪的?”赵立宽三下五除二扒完碗里的饭,啃着桃子问,这桃子汁水少,很硬,甜倒是甜。
“花田县的,爹娘送我当兵,后来又调到西面去了,跟着大帅就想回家。”少年如实回答。
“有父母的消息吗?”
年轻人摇头。
围坐的大伙都不笑了,有人开口:“多大点事,等打回去咱们帮你去找。”
嘴上这么说,大家心里都没底。
吃到一半,赵三匆匆来找他,说有圣旨到了,让他快点过去。
回到城内,这次带来圣旨的是此前在西面给他传旨的梅翰林,兵部尚书孔?也一道来了。
梅翰林神色郑重,在前线军中也没搞什么排场,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圣旨。
赵立宽与孔?一道送别梅翰林。
前线环境艰苦,梅翰林不想久留,想回泸州去住。
赵立宽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环境的问题,在西线他也能安之若素。
而且这里距泸州少说五六天的路程,哪是能回去住的。
只是怕惹祸上身罢了。
孔?看着他,“你又是何苦,看梅翰林这态度,只怕朝中舆论对你不利。”
赵立宽苦笑:“孔公,我又能如何?
数万大军千里迢迢过来谈何容易,这规模出兵一次数百万两总要吧,这回不打到底,以后都没机会了。
西南这么多百姓可怎么办。”
孔蚺拍拍他肩膀:“他们幸好遇到了你。
战打起来,蜀地,荆、楚、江南等都会受到影响,无论耕种的农夫,做生意的豪商。
他们不会像你一样想。
见不着一个死人,见不到一家流离失所,他们什么事,却要出钱出力给前线打仗,西南的生意也做不成。
自然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战不能打。
想的人多了,自然有人会去找口舌,层层往上就到了京城。
京城官员上到亲王,下到九品,许多钱都是地方上来的。
你这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
“现在不坚持把西南收回,以后他们来做生意可以被随便拿捏,就像吐蕃诸国那样。
“人都是短视的。”孔蚺直接道:“现在朝中反对打下去的人肯定很多,你要小心。
“谢孔公提醒。”
“
孔?点点头,“如今你是安抚使,全权负责前线战事,老夫交接完后就要回泸州去了。”
两人正说着,钟剑屏进来,“大帅,外面很多百姓求见。”
赵立宽道别孔炉,出门北面就见数百民夫,汇聚在北城门外。
见他出来神色激动拜道:“大帅,我等老朽是代替百姓来的,大帅不要放弃我们。”
赵立宽愣了一下,才从老人口中得知,原来他们是作为难民们派来的代表来求见。
难怪多数都是年纪大的。
因战乱有近十万灾躲灾百姓北上,都成了难民,朝廷为给他们活路,又将其中不少编入后勤民夫队伍中,给朝廷大军运送粮草等谋条生路。
带头白发苍苍的老者拱手说:“大帅,老朽听长官说朝廷想要撤军了?”
赵立宽点头。
老人顿时激动,“大帅!我们家园沦陷,家人颠沛流离,有家回不了,要是朝廷不打了,我们可怎么办!“
说着激动流下眼泪:“大帅,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我们有十万人,家都被贼寇占了,亲人都被贼寇杀了,如今全无根基,朝廷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说着他老泪纵横带头跪下,余下数百人也跟着跪在赵立宽面前。
“西南只有大帅是贼寇的对手,只有大帅能为我们做主,求求大帅千万别走啊,要是走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众人齐声哀求,不少人都哭起来。
赵立宽扶起老者,高声对众人道:“你们的难处我都是知道,本已向朝廷上疏,表明为了西南所有百姓,要继续打下去,直到剪灭叛军。
朝中放对的不少,但陛下已同意我的意见,圣旨才到不久。”
话音落下,众人左右相视,欢呼起来。
赵立宽笑着对他们说:“好好干,保持希望,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一定让你们重返家乡。”
人群爆发出巨大欢呼,大伙激动向他磕头。
“好了,别磕磕,我又没死,上坟呢!”他高声阻止。
老人抹着眼泪道:“大师不知,我们这不是上坟,是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赵立宽又安抚他们,再三向百姓们保证:“我今天站在这,就与所有西南百姓站在一块,不帮你们夺回家园绝不会走,也绝不会抛弃你们!”
孔?说得没错,绝大多数人都是短视的,所以他不相信百姓的集体智慧,但他绝对相信百姓的力量。
这数百难民代表得了他的保证,再三感谢后高兴的走了。
临走还向他保证,无论如何艰难,他们保证后方军粮绝不会断了。
赵立宽一一与他们道别。
随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当天晚上,赵立宽在城中校场上召开露天会议。
这次军中指挥以上近百名将领全部召集到场。
赵立宽站在点将台上向他们展示了朝廷的圣旨。
随后高声演说道:“诸位,朝廷的命令已经来,咱们将与贼寇决一死战。
虽然他们看起来人多势众,但之前几场胜仗大伙应该也看出来,全是乌合之众!
外强中干的货色,不堪一击!
我们都是朝廷王师,是朝廷脸面和利剑。
千里之外,陛下和朝中滚滚诸公都关注着西南战场。
西南的乡亲父老盼着我们夺回家园!
颠沛流离的老弱妇孺盼着我们伸张正义!
枉死在贼兵刀下的无尽冤魂都盼着我们血债血偿!
战场上牺牲的同僚盼着我们为其复仇!
我们是正义之师,必将取胜!”
众将听面红耳赤,激动万分!
“杀!”人高马大的慕容亭忍不住怒吼出来,引来一阵应和。
近两个月的坚守,接连挫败叛军,让军中士气已高涨到一个压抑的程度,随时准备爆发出来。
“自今日起,各营各军,全部进入战备状态。
所有请假的都立即召回,器械全准备好,要随时能投入战斗。各军白天夜里无号令不得随意走动!”
“诺!”众人齐声答应。
又交代一些琐碎事后,赵立宽解散所有人,让他们全回去准备。
诸将飞奔回营,整个安州附近,东西十余里的防线营寨上,立即全行动起来。
将士们磨刀剑缝补甲胄,喂饱战马,加强巡营,枕戈待旦。
回到自己的官署,赵立宽让钟剑屏磨墨,准备亲自给叛军写去战书。
写好战书后,加盖他的铅印,准备明天一早送出。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规划取胜的战术。
这战术他已经谋划许久了。
无论东方西方,古代现代,战场取胜的底层逻辑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都是最朴素的一个道理:双拳难敌四手。
既是人的斗争,其上限就会限制在人的生理结构上。
那就是人的眼睛只有一百二十度视野,人只能专注于一面的事情。
不同于茶楼酒肆说书的,以一当百,万人敌之类。
至少在他的军中,再高的高手也不敢说他能保证堂堂正正一打二取胜,特别是双方都有兵器的情况下。
如果一打三,一打四,那更是九死一生。
因为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身体只是血肉之躯,钢铁的武器可以轻易伤害。
手里武器能应付正面进攻,却兼顾不左右侧面,更别说后面。
敌人也不会傻傻在正门跟你排队厮杀,兵者诡道,战场上最不管用的就是规矩。
而上升到军队也是如此。
必须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军队不会陷入两面受敌,腹背受敌的境地,同时想尽办法让敌人陷入两面受敌,腹背受敌的境地。
像他们曾用的圆阵,四门兜底阵,都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把自己团团围起来,把所有方向变成前阵。
努力不让军队会陷入两面受敌的情况。
而要让敌人两面受敌更是异想天开,特别是在敌人数量远多他们的情况下。
不过这次他有撒手锏。
赵立宽在案上白纸画下一个“”,这正是他的破敌之法。
窗外夜色浓重,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他已经压上一切,都能想到朝中的压力,成与不成,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