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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悬,阳光炙烤大地,满面灰尘的民夫和马车驴车排成长龙,沿着两道半腰高的墙中间缓缓前进。
大路靠着黄河,沿着戈壁边缘前进。
草木稀疏,连个遮阳的地方也没有,昼夜温差大,白天烈日炎炎,晚上冷风呼啸。
王仲赶着车,嚼着炊饼缓缓向前,整个人轻松惬意很多。
里长已经回家了,不过还有不少同乡的人追随大帅继续向西。
官军收复柳林后,给他们这些最初被招募来的每人发了半石粮食,一贯钱。
他与诸多同乡匆匆忙忙回到家,幸运的白毛兵只占据柳林城,柳林县下的村镇里他们没去。
加之村里人得到县城被白毛兵占了,在那边杀人的消息后都不敢外出。
村里人都没事,妻子儿子都安好。
见他回来哭成泪人,儿子不懂,他们哭也跟着哭。
听闻官军的胜利,村中敲锣打鼓,里长组织了人祭拜神社祖先。
不过没多久后,官府又下文书,重新招募民夫,听说是大军要深入代国作战。
乡亲们怨声载道,奈何是官府已经下了命令。
里长把乡亲们聚集起来讲道理,说了柳林城百姓的惨状,如果没有官军来,他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现在官军打仗拼死拼活,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总不能什么都不帮,不然以后白毛兵还杀回来,谁会救援他们。
而且回来每个人还能得半石粮食和一吊钱呢。
许多人都说动,之前没有去的年轻人也响应官府。
他则把钱粮留下,又请里长帮忙照顾妻儿,第二次踏上跟随大军的征途。
他这回单纯为报答大帅的恩情。
这次里长没来,经历之前的折腾,他年纪也大了,这不疼那疼。
县里鉴于他的表现,提拔他为户长。
负责这次领乡里的年轻人到县城集合报道。
路上遇到许多太行山东面来的,还有河北来的民夫。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抱怨更大,自己跟他们说赵大帅的好,结果讨不了好脸色。
有好几个跟他说家里的秋收要耽搁,五个儿子,两个被征调之类的。
王仲不是愚笨的人,慢慢他就不再多说了。
他知道大家处境不同是很难共情的,想他们被白毛军蹂躏,烧杀抢掠,像牲畜一样对待。
所以家里哪怕只有一个男丁,留下妻子孩子也愿来前线的不少。
而其他各地的百姓自然有怨言,战没打到他们头上,白毛兵没杀他们的亲人朋友,谁愿意帮忙。
王仲是个小人物,几乎没读过书,但在这半年里,艰难困苦乃至危险之中,里长给他讲过许多过去的故事。
他不傻,反而学得很快。
他知道这些被迫来的人最后肯定都会抱怨到赵大帅头上,那么多人,总不可能怪皇帝吧,这是民意。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点担心没什么用,国家大事可轮不到他管。
正想着,一个年轻将领骑马,身后跟着七八名骑兵从后面上来。
他看出这正是一开始他们跟着去克胡寨,打了败仗那个年轻将军。
又走半个时辰,到前方村子中暂时休息,补充水袋。
他去给马打水时,正好遇到那年轻将军,说了两句对方看着他,神色复杂。
随后竟问起为什么当初在克胡寨他们要逃走。
王仲回想当时的事,还有死在那的同乡,既痛苦悲伤又有些气愤。
他略带怒火向年轻人说了他们遭遇的事。
随后颇为嘲讽的说:“白毛兵都知道我们这些搬运粮食的是关键,专门挑着我们打,难道将军统帅军队却不知道吗?
在梁州南面的时候大帅派一万多人保护粮道,白毛兵拼命过河也想烧了粮食......”
说到这,他也说不下去了,生怕自己失控。
那年轻将军呆呆看着他,说不出来话。
他赶紧说:“我就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不对的还请将军见谅。”
说着他用木桶提水回去喂马了。
没想到休息出发后,那年轻将军又骑马上来,下马和他说起话来,他介绍自己叫段思全,是京城人。
问了许多他们这一路的经历。
漫漫长路,有个人说话也好。
他也将他们所有经历都告知,正说着,后方一匹快马赶上来,急匆匆汇报:“将军,南面有游骑靠近。”
年轻人利落翻身上马远眺:“多少人?”
“二百来骑!”
“预警!”
很快,苍凉号角声响起,大量骑兵从后往前,十人一队夹在五辆车间护卫,取下强弩上弦搭箭。
王仲连把长矛从车辕上解下插在粮食袋缝隙里,从粮食袋下掏出弓,车马连靠着南面的墙,继续前进。
南面很快出现大量人马的身影,在辽阔原野上试图靠近。
他们在百步外随着车队缓缓移动,想要靠近又不敢随意靠近,双方陷入对峙。
如果没有身边这让马越不过去的甬道长墙,他们的车队就不敢前进了,必须停下抱团,把车列在外面筑临时墙来抵御敌人的轻骑。
这样粮食供给就会被延误,白毛兵就跟他们耗着,也能让前线大军断粮或粮食不足。
而要追击他们则十分困难,往南是大片戈壁,当地人说在里面几十天走不出去。
他们熟悉地形,能找到安身的地方,但官军要进去搜捕他们根本不可能,反可能送了性命。
但现在有了甬道,对面的白毛兵也为难了。
他们依托不高的土墙,继续一面对峙一面前进。
如果他们冲过来,马不可能越过甬道的。
“将军,向这集中兵力吗?”年轻段将军手下问。
“不用,说不定是声东击西,通知各段戒备。”
又在墙外跟了两刻钟左右,见他们始终不停,代军轻骑也急了,尝试靠近到五六十步,想要放箭攻击他们。
但众人靠着南侧土墙,只要弓腰走路,代军射过来的箭都被甬道土墙挡住,反倒是官军强弩呼啸,接连射落下马七八个。
军民高声叫好,民夫们也忍不住掏出弓箭反击射白毛兵。
官军连忙提醒,射箭可以,不要把身体身体暴露。
军民齐心,代军很快落荒而逃,车队继续前进。
接下来几天,代军时常骚扰,少的时候五六人,多的时候上百人,但都对甬道没办法,基本不影响车队前进。
他们前面后面也时常传来代军袭扰的消息。
但他们越袭扰,大伙士气越高涨。
有一回代军被逼急了,纠集三百多人直接冲甬道土墙。
但护送的官军也有准备,集结一百多人,他们还没到墙前就被官家的强弩和民夫的弓弩射落大片。
冲到墙上滚落到甬道内,两边都是浑身铁甲手持长刀长枪的官家,夹在中间一顿砍杀,都成了肉泥。
后面甬道南墙硬生生被他们冲倒一段,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十个逃走。
后来他们收拾出来差不多两百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们推倒那段墙,大伙七手八脚,一个时辰又重新建好了。
自此,军民士气更高,连民夫们也敢用长矛弓箭依托土墙单独对付白毛兵。
漫长的粮道沿着黄河缓缓向西,畅通无阻,代军的小股游骑屡屡受挫,到六月下旬,几乎已经不怎么行动了。
落日下,黄河边,漫长的车队如同流动的血管,支持着前线大军的凶猛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