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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做我的儿子吧!(第1/2页)
兹晨戒流火,商飙早已惊。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暑气渐消,秋色正平铺中原大地。
淮安郡,比阳城西北旷野。
一道白衣人影正飞速破开芦苇荡,踩着苇杆,掠过穗头。
惊飞白鹭,扑起缕缕飞絮,他从鹭影中穿过,轻飘飘踩在大道上。
周奕微微喘口气,把身后烂掉的白袍拽下,弃于道旁。
“不行,看来我与云帅的轻功还有差距。”
方才在旷野上以惊云神游狂奔,虽是畅快无伦,却没有听到那一曲古老的漠北歌谣。
回望卧龙山方向,周奕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南阳稳固,有诸位能人把持,还有表妹着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与当初在夫子山时,完全是两种心情。
这一层变化,他深有体会。
当下身具伟力,虽行走在强人一大堆的乱世江湖,但只要长点心眼,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
越朝远处走,越感受到杨大龙头不容易。
临靠着南阳的淮安,已被战火波及。
就在昨日,在显冈县附近,隋军与起义军大战,一些江湖势力参与其中,互相死了不少人手。
没关注这是谁的部众,周奕远远避开。
此行目标乃是江都,没必要卷入军阵厮杀。
在野外待了一晚,第二日立马赶路。
现在已近比阳城。
天色渐晚,为了不绕弯路,一路寻人打听,赶着太阳西沉,进了淮安郡治所。
吃了一天干粮。
周奕不会亏待五脏庙,老远闻见香气,见路边有一家肉食铺掌着灯火。
里头人影晃动,说话声很是响亮。
土灶上的铁釜咕嘟作响,炖着大盘肉,是那种带骨的猪肉剁成大块,加姜葱、豆豉同煮,肉块炖得酥烂,筷子一戳便骨肉分离。
周奕咔一声排出一排五铢钱,过来一名伙计一边将钱扒拉到木托中,一边笑问:
“客官吃什么?”
“肉、饭、酒,好酒一小坛便足,肉饭多上。”
“好嘞~!”
少顷,伙计端来一大盘带骨肉饭,还有一小坛淮酒。
周奕又添了一点钱。
淮安漕运发达,酒肆林立,淮酒大大有名,故而价格昂贵。
周奕要上好酒,蒸酿技艺不同,颇费钱银。
但现在他家底厚,阔气得很。
这酒醇厚绵柔,名头确实不虚。
正喝酒吃肉时,发现有一人频频看向自己的酒坛,他身形消瘦,显得落魄,似是钱银亏空。
周奕笑了笑,连出两声请他凑桌,又喊伙计上酒。
那人道谢坐下,聊过两句,方知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江湖客。
“少侠这是要去何处?”
“去东南会朋友。”
那人点头,又道:“东南沿海之地不太平,淮安亦是如此。少侠莫要在此逗留,早些离开为好。”
“城内有何不妥?”
“你别瞧现在平静,慈丘的义军、大寇与隋军正在乱战,城旁的永丰仓被盯上了,大战是早晚的事。”
“少侠今夜要么出城,要么随便寻一户人家借宿,莫要住客栈,那边不是安生地,已被各般势力占据。”
周奕道了一声谢:“老兄准备去哪?”
“准备去南阳谋一份生计,那边最是太平,听说那里出了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啧啧,真是好酒”他感慨时,仰头又喝一口.
周奕饭饱之后,沿街而走。
路过几家客栈,情况果如那落魄客所言。
当下不做停留,买上干粮,径直朝城西而去。
能避就避,宿于野外也不打紧。
却没想到,一靠近城西,忽听人喊马嘶,大队车马从城门口涌回,前者退,后者进,乱做一团。
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样,连夜出城,看来是又逢变故。
周奕望着不及四丈高的城墙,欲要飞身而走
城门口乱糟糟的人群中,忽有男童哭喊。
一名背着包袱的中年人被撞倒在地,他的妻子拉着个小女娃,另外一边的小男孩却摔倒在地。
被混乱所激的大马,高抬马腿,双蹄落下。
夫妻二人惊喊一声,马蹄却踩空了。
突然冒出个白衣人,拽着小孩胳膊,将他从马蹄下拉走,救了他一命。
“多谢,多谢壮士!”
那中年人急促感谢,待看清人脸之后,忙补上一句:“多谢少侠搭救。”
不及再出声,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
“少侠,随我来!”
混军之中,他没忘记这恩人,拉着周奕朝巷中去。
身上包袱散落也顾不得了。
他俩拉着小孩走得慢,周奕一手抱住一个,像是提着两个小木桶,五人急急而奔,这才错开乱流,入了一间屋舍。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在淮安的居所。
男人点亮灯烛,一脸死里逃生之态。
中年女人正在安抚两个小孩,好在他们不晓事,外边的打杀声很大,他们也不见害怕,只是两个大人心惊胆战。
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自报名姓叫卢文瑞。
“你们赶着夜色出城,岂不危险?”
周奕疑惑得很,起先以为他们是路过比阳,没想到竟是城中住民。
卢文瑞道:“若只义军与隋军作战,我们躲在家中,倒不是太怕。”
“但是临晚突然听闻有大寇从南边打来的消息,担心他们占住城池烧杀抢夺,便想出去躲一阵,等外面粮仓被抢完,再回来不迟。”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
周奕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这是打算去哪?”
“弋阳郡。”
外边声音渐大,卢文瑞放低声音:“我在弋阳有一远亲叫做卢祖尚,这次去投奔他。”
“他在弋阳郡非常有名,是本地豪侠,如果少侠无处落身,可与我一道。”
周奕婉言谢绝。
卢文瑞作为本地人,说起淮安之事更加精细。
周奕对这里的乱子,愈发清晰。
如果还在南阳的话,也许会派人插手一下,此刻却没精力去管。
大军作战,目前以他一人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天晚上,有五个寇贼被追杀,慌乱间破门而入。
正是四大寇的人。
周奕顺手把他们杀了,卢文瑞一家这才无恙。
好在是三方混战,约摸子时。
喊杀声像是停了下来,也不知是谁笑到最后。
第二日一早,卢文瑞一家四口连连感谢,他们还是打算离开。
与周奕分别后,便出了比阳城。
周奕在城内找到了曹记药铺,又知悉一桩内情。
在这场动乱中,宋阀下属势力在淮安郡的生意,被破坏得相当严重。
结合宇文阀在盐仓舵口的做法,已不难猜测背后的明争暗斗。
从曹记药铺走出后,周奕多有感触.
这一次,才算更深刻感受到陈老谋往日念出的那些情报。
他们不再是纸上没有生命的文字。
而是不断浮现在眼前的真实画面
周奕从比阳西城门走出时,一队骑兵正绕着护城河徐徐而来。
他们正是昨夜的胜利者。
“将军!”
城门的兵卒齐齐迎了上去。
那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极为魁梧,甲胄银光闪闪,其眉骨处有三道刀疤形如蜈蚣,一看就是凶猛悍将。
正是近来在中原一地呼风呼雨的镇寇将军,尤宏达。
“把闯入城内的寇贼尸体也拉出来,首领的头颅全挂在城墙上。”
“本将军一来,清平世界就有了。”
“什么四大寇,五大寇,还有什么反贼,又有什么了不起?来多少,本将军杀多少。”
一旁的校尉真心夸赞:“昨夜将军可是英明得很。”
尤宏达咧嘴一笑,脸上有着得意之色。
昨夜他领大军埋伏在外,先让旗下校尉领一军佯装败退,四大寇手下的寇贼以为得胜入仓抢米,准备做渔翁的慈丘反贼从埋伏中杀出。
义军与反贼大战,等他们激斗正酣,这时他领大军杀出,直接把两伙人狗胆吓破。
尤宏达左手执钢鞭,右手四下指点:
“只有蛮勇而无头脑的寇贼,就如同一群猪,撒点米把他们关起来,慢慢杀就是。”
“将军所言极是!”
“这次以米仓为诱饵,虽然被卷走一些仓中米粮,但杀敌上千,亦是大功一件。”
那校尉很高兴。
尤宏达却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损失米粮?”
校尉一愣:“那那是?”
尤宏达道:
“淮安守军防备不利,永丰仓中的粮米被四大寇与反贼尽数卷走,本将军披星戴月,持续追击,不仅杀敌数千,还夺回大半粮米,重挫淮河上游各大贼寇。”
那校尉顿悟:“将军英明!”
尤宏达盯着那些贼寇的尸体,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自从跟了张须陀,战功那是一天比一天多。
四下作战,根本打不过来。
有些反贼,也是极难对付。
他娘的,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在这次大杀一场,稍解心中憋闷。
尤宏达正在内心咒骂,忽然眼睛瞪大,看向了比阳西城门口。
一道白衣人影正立在那里,目光朝他看来。
霎时间,成为镇寇将军之前的恐怖回忆浮现在脑海中。
尤宏达盯着那人,
他先是看到了一场大火,数百营烧成一片,火光冲天,宇文大将军下落不明。
跟着就是一场大水,从黑暗中汹涌冲来,淹掉了淮阳太守府大军,不可一世的赵太守身首分家。
现在
这个人又出现了。
尤宏达有两个选择,他在毫无把握的情况光速筛掉第一个,选择第二个。
如今天下间的大反贼一大堆,灭也灭不完。
这最邪门的一位近来也没犯事,何必冒险?
不如井水不犯河水。
故而,
老熟人相见,尤宏达的眼中没有什么敌意。
眼神能传达一个人的情绪。
隔着周围数百兵士,还有不断移动的郡民。
只消一眼,尤宏达便读懂了周奕的心声,也读懂周奕读懂了他的心声。
周奕环顾四下,看了看周围隋兵的位置。
两人擦肩而过,像是互相没有看见。
那校尉忽然望向周奕的背影:“将军,那人像是有几分眼熟?”
“熟个屁。”
尤宏达吩咐道:“先把尸体收拢起来,再修整军队,我们还要去汝南。”
“是!”
“……”
这个奇怪的将军给周奕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有点搞不明白。
不过,
如果方才对方动手,他可以驾驭轻功回城。
接着从城墙某处跃出。
难道这些都被他给预判到了?
这一日出比阳后,周奕驾驭轻功,一路避开乱军,三日后抵达桐柏。
此地乃是宛东咽喉,淮河发源之地。
周奕沿途打听,来到了淮河渡口。
前段时日连连下雨,河道涨水,中大型船只多了起来。
付过船钱,上了一艘顶部较平的舫船,这类船吃水不深,适合这一河段。
从桐柏至正阳关段为淮河上游,此地河道蜿蜒,多浅滩沙洲。
倘若入淮南,至河道中游,便能见河面渐宽,水流趋缓。
登船第三日,卯时。
周奕坐在船头,吹着晨风,看沿河景色。
这时水面笼在青灰色雾霭里。
近处瞧见船头撞开沾着晨露的荇菜,远处有青山起伏,颇有意境。
“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长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
周奕笑了笑,自己这心情与苏东坡入淮水,那可截然不同。
同船而行的有两个姑娘,时不时朝他看。
周奕大大方方,毫不在意。
这两位姑娘,她们还是腼腆了,若是豪爽的江湖女侠,可能已带着酒上前攀聊。
行船的路上偶尔会采买耽搁时间。
不过此时顺流而下,第六日时已过了汝南、汝阴。
晌午时分,抵达淮南郡。
周奕准备一直顺淮河来到山阳,再顺着邗沟南下,便可直入江都。
从水上走,稍微安全一些。
可是
一入淮南,船家上岸采买得到一些消息后,便将船驶入淮水支流。
也就是寿春一地的淝水,当年‘投鞭断流’之地。
“船家,怎么转路了?”
“等几日再走吧。”
船舵处,近六十岁的船家露出无奈之色:“淮水中段正兴战火,此时渡河太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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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也不想拖延,只是为了客人们的安全着想。”
具体哪一天走,老船家也说不清。
周奕想到此地已是巨鲲帮活跃之地,在船上干等不如去打听一下。
“别忙着泊船,直去寿春,我来问问。”
老船家一听,连连点头答应。
船过八公山北麓,寿春城的轮廓在渐次清晰。
淮南郡治所在此,城墙高约八丈,蜿蜒如巨蟒,在夕阳下泛着青铜般的冷光。
从东城门“宾阳门“过,瓮城三重,门道进深达十多丈,两侧壁龛内嵌着开皇年间铸造的青铜兽首,口衔铁环,颇为壮观。
城下青石板路上车辙深嵌,漕运极为繁忙。
周奕下船入城,看到众多江湖人走动。
“老兄,此地可有巨鲲帮舵口?”
“有有有,直接从东往里走,几里路便到。”
那个挎着长刀的江湖人匆匆忙忙,随手给周奕一指。
路线倒是无所谓,有便能找到。
周奕进城又连问几人,终于碰着个有耐心的,给他把路线梳理清楚。
否则在一座大城内找一家铺子,还不知道表面上是卖什么的,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街道上商队极多,米行附近,喧嚣声如沸水般溢出。
不少人用竹杠抬着盛满糙米的麻袋,直往漕船方向去。
周奕穿过人流,看到“巨鲲帮”直接挂着牌子,高调得很。
方才路过几家青楼,想来此地与巴陵帮驻地不远。
鲲帮寿春舵口比较特殊,或者是说他们的情报交互方式与中原一地不同。
摆有一个柜台,情报交易在里间,门上拉下黑布帘子,来回都要掀起。
单人进入,外边有七八个拿刀凶人看守,非常隐秘。
再外边,则是一间间茶室。
以供尚未交易的人等待。
再侧边,乃是一家当铺,一家酒肆,还有一个兜售“吴越鹰爪”的茶铺,都挂着巨鲲帮牌匾。
看来,他们在寿春挺有势力。
越靠近东南沿海,越是得亮肌肉。
周奕拿出了巨鲲帮贵宾的牌子,负责引路的大汉表情微变。
“您这边请。”
他将周奕引到更精致的茶室中,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想来也是巨鲲帮的贵客。
里面坐着的人在打量周奕,周奕也在打量他。
此人头顶高冠,年约五十,脸容古朴,看上去像是个脾气倔强死板的人。
不过
在将周奕打量一遍后,他露出了与其尊容不太搭配的温和笑意。
周奕还没有坐下时,他笑道:“朋友,与本人凑一桌如何。”
巨鲲帮的人见状,自然不会管。
只说要等待一时,奉茶之后便离开了。
周奕走了过去,与那人对坐:“足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见朋友面生,又被巨鲲帮如此看重,能和本人坐在一间茶室的,无一不是这江湖上的有名人物。”
中年的话语颇为自信,甚至有股傲气:“朋友如此年轻,教本人很吃惊,难免想认识一下。”
他嘴巴上说吃惊,表情却平静。
可见只是抬举。
周奕自谦一笑:“我可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刻下来此,仅是因为被困寿春,这淮水下游生出战火,堵了我的船,走也不敢走了。”
“哈哈哈!”
中年人朗笑一声:“原来如此,你要去哪?”
“正想一观江都秋月。”
“哦?”
他听罢神色一变:“此时敢去江都,朋友的胆色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周奕见他不是说笑,不由问道:
“此话怎讲?”
“都是因江都第一高手石龙而起。”
周奕眸色微变:“石龙成名多年,在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有什么是他没法摆平的?”
“自然是与道门宝书有关,”中年人像是看透了周奕一般,“朋友也是奔着长生诀而去的吧。”
“长生诀?”
“哦,你不知情?”
中年人微微一怔,看了周奕一眼,改变了态度:“竟是本人看走眼了。”
周奕则追问:“难道这已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了吗?”
“不是.”
中年人道:“长生诀的消息传出来不算久,巧合之下入了我的耳朵,若不是本人要去杀人,倒也想瞧瞧这道门宝书有何奇妙。”
他微微一笑:“眼下众多江湖高手正在奔赴江都,以我所知,便有大阀与魔门中人,你还敢去吗?”
周奕深吸一口气:“既赏江都秋月,又观道门宝书,岂不美哉?”
“哈哈哈!”
中年人又大笑一声:“好,你还真是对我的脾气。”
他来了兴致,忽然露出一丝霸气,道: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少年,来做我的儿子吧!”
“怎么样?”
啊?
周奕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细看这人,瞬间反应过来:“足下是,杜将军?”
“哼哼,好眼力,本人正是杜伏威。”
他说话时摆了一下宽大的袖子,江湖人都知道这位黑道霸主有一手“袖里乾坤”的绝技。
而江淮军,更是此地最大的势力。
老杜喜欢做别人的老爹,一共有三十多名义子,故而他一开口,周奕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
“在下周奕,南阳乡野一耕夫。”
杜伏威眸子精光一闪:“连我也看不清你的武功底细,耕夫是不可能的,恐怕是南阳手眼通天的人物。”
“巧合的是,掀起江都武林之乱的人,他也来自南阳。”
“杜将军,此事我从未听得,可否详告。”
杜伏威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知道的事,就在方才的只言片语之间。”
“要说内情,恐怕唯有石龙一个人知道,你想从巨鲲帮问这些,估计不会比我知道的多。”
他的话相当笃定。
“杜某之前的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的儿子虽多,但多在军中,却没有你这样的。”
周奕莞尔一笑:“父子隔辈往往存在隔阂,不如与杜将军交个朋友。”
杜伏威晓得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于是端起茶盏。
“也好。”
二人喝了一口茶,算是有了一些结交情谊。
周奕不由问道:“淮水下游的战事,可是杜老兄所起?”
“有些是,有些不是。”
杜伏威道:“不过,你若是为了这事寻巨鲲帮,我可以帮你解决。”
“对我来说,这仅是举手之劳,就在寿春渡口,我派人送你,你坐我的船,可纵横淮水,直入东海。”
杜伏威嘴上一说,貌似很简单。
但单派一船送行,人力物力损耗乃是一大笔人情。
周奕想起那个老船家还在等待,便问:“淮水下游战事,不知还要多久。”
“不会太久,商旅行船,五至七天就可走。”
“可耽误这些时日,你至江都就不一定能找到石龙。”
“也许他已逃走,也许成了阴沟里的尸体。”
杜伏威古板的脸泛着笑意,感觉这年轻人极有意思:“这点人情,其实杜某一点不在乎。”
“你好像很怕欠人情债。”
周奕笑了笑,没有回答:“杜老兄来此为何?”
“一方面,我要杀一个人,他路过钟离时,杀了我的儿子,我现在知道他与铁骑会有关。”
“巴陵帮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们并不知情,所以来巨鲲帮试试。”
杜伏威止住话语,忽然用手沾茶水,在桌面勾画地图。
“我征服了下邳的苗海潮,又杀掉了海陵的赵破阵,势力大增。”
“近来又遇到隋将薛越彬,此人曾经和隋朝猛将史万岁征战,看不起我这个出身卑微之人,结果他惨死在我江淮军手下。”
“灭了隋将,自然声势更甚。”
“我大军暂时不动,正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看了周奕一眼,指向了两个位置:“我想攻历阳,或者奇袭丹阳郡。”
显然,这是想听听周奕的意见。
“丹阳郡近,但必须跨江。又被历阳、江都所夹,对于杜老兄来说,太过深入。”
“历阳太远,对江淮军来说可有可无,江南的中心依然是江都,不利于后续推进。”
周奕笑道:
“莫要考验我,老兄的目标只会是六合,此乃军事之要地,江北之巨镇。老兄来巨鲲帮,能得到六合的虚实。去巴陵帮,却不一定。”
“他们与杨广关系未断,又认识老兄,恐怕反要将老兄的情报泄露出去。”
杜伏威深深看了周奕一眼,目光与刚才又有不同。
“周兄弟,大隋朝那样繁荣强大,短短时日,却已是面目全非,你如何看待这种巨大变化?”
周奕问:“老兄可听过,万物变化,固无休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
杜伏威摇头:“我粗人一个,基本没读过什么书。”
“这是贾谊作赋,言天地万物的变化乃是常态,从无休止,王朝更迭,再大的变化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拉长时间,就没那么令人惊奇了。”
杜伏威听罢,不禁说道:“本人成立江淮军,也只是为了谋生,成皇成帝,倒也没想过.”
若是旁人一听,也许会认为这是黑道霸主的虚伪之言。
但周奕却很清楚,多半真是他的心迹。
这位主动给李渊献上一大块地盘,早早发起投降,地位甚至高过齐王李元吉,是李唐第四号人物。
可惜,晚景凄凉。
杜伏威眉头一皱,立即止声。
不知这年轻人一言一行,诸般姿态中有什么样的魅力。
自己与他初初相识,竟有种敞开心扉之感。
他定睛又看周奕一眼,忽然道:
“周小兄弟,你若没有依靠,不如来我江淮军。”
“你有文有武,我军绝少你这样的人。”
“本人自命将军,再新立一水军,由你做我江淮水军大都督,如何?”
杜伏威露出追忆之色:“我收服苗海潮时,曾对他说.”
“如果你能够做首领,我定当恭敬地跟随您,如果你估量自己不能胜任,可以前来听从我的指挥,不然的话,我们就打一仗来一决高低。”
“于是,苗海潮服从了我。”
杜伏威望着周奕,颇有诚意:
“如果周兄弟成了我军大都督,又能让我心服口服,叫杜某自觉比不过,那么本人可以和苗海潮一样,也听你的号令。”
“你我此前素未谋面,但今天杜某的话出奇之多,委实是不愿放弃你这样的人才。”
周奕端起茶,又朝杜伏威相敬:
“杜兄太过抬爱,在下感激之至,但你对我了解太少,此乃一时冲动,未来会叫你大失所望。”
周奕没有把话说死,又喝掉茶水。
杜伏威微微点头。
他是一方霸主,自然也是要面子的。
今日这话,说的已经足够。
他也看出了周奕微妙的态度。
“周兄弟,我若去南阳寻你,该用什么名头?”
“只需对守城之人说一声,要寻观主。”
短短一句话,却是叫这位黑道霸主内心一震。
他岂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年轻人,竟是盘亘在龙兴之地的霸主级人物!
南阳势力众多,却敢说这样的话。
难怪面对他如此诚邀,也能面不改色。
如果说杜伏威原本还抱着较高的姿态,那么此刻,真的是无关年岁,平辈而论。
在这种心态下,他又问出了一个之前没打算提的问题。
“周兄弟觉得,李子通此人如何?”
周奕心下了然,应道:“此人胸有大志,不肯屈居人下,倘若他像杜兄所说的苗海潮那般寻你,一定要心怀戒备。”
杜伏威目色生变,此乃江淮军秘事,竟被一言洞悉。
“兄弟还打算去江都?”
“正是。”
“走,杜某送你上船。倘若兄弟在江都有难,可派人传消息给我”
“……”
等巨鲲帮的人去而复返时,直接傻眼。
雅致茶室中的两位贵客,竟都走了。
周奕回到寿春码头,将淮水上的消息告知了那位老船家。
跟着
杜伏威派出一艘战船,上百精锐,在淮南古渡口,与他挥手告别。
江淮军的名号不是乱叫的。
如今正是他们势旺之时,沿途各大势力都没有阻拦。
战船在淮水上畅通无阻。
接着再转邗沟
江都,已是近在眼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