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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第1/2页)
“没办法,赵老柱国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督的监视之下.....”
陈宴翘起了腿,双手轻轻一摊,那姿态里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相同惋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顿了顿,声音放得缓,却字字像针:“独孤老柱国或许不知,赵行简早已投到了本督麾下!”
“也是日后的楚国公......”
那慢得真的仅仅只是一步吗?
“赵行简?”
“赵兄的庶长孙?”
独孤昭喃喃重复,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半晌后,眼底的震惊慢慢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气若游丝的喟叹:“陈督主还真是好本事,好手段啊!”
“连与赵兄血脉相连的子孙,都能揽入帐下......”
独孤昭知晓陈宴厉害,却没想到此子竟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甚至,能让赵兄的亲孙子赵行简,倒戈相向,背叛家族......
何等的可怕啊!
而且,独孤昭大概也猜到了,宇文沪与陈宴将楚国公给赵行简的意图......
将爵位给到赵行简,不仅是基于他的倒戈,以及他姓赵.....
更重要的是,千金买马骨!
让那些人看到,弃暗投明的好处,以及放弃抵抗后的安稳待遇,从而能高效的接收他们的余党。
“不止!”
陈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慌不忙地吐出两个字。
顿了顿,嗤笑一声,又补充道:“高炳高大人也是本督的人.....”
陈督主这个人胆小,只有一双眼睛,他可不会放心的。
必须得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除了赵行简、高炳外,其实楚国公府上的下人,不少也早已改换了门庭。
“高炳.....”
“他竟也是.....?!”
独孤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眼前阵阵发黑。
万万未曾预料到,视作心腹的高炳居然也是毒蛇.....
一道惊雷瞬间在他脑子里炸开。
震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
他猛地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按住胸口。
指缝里渗出的青筋突突直跳。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咳....咳咳....!”咳嗽声在书房里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独孤昭花白的胡须,被咳出来的气浪吹得乱颤。
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襟。
“赵行简背叛就算了,高世叔居然也是内鬼?!”
“这怎么可能?!”
“陈宴是怎么做到的?!”
独孤章闻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先前被恐惧攫住的神智,刚稍稍归位,便被“高炳是内鬼”这几个字狠狠砸懵了。
那可是高世叔啊!
长安谁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独孤章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数个问号像疯长的藤蔓缠上来。
匪夷所思!
“这位明镜司督主,真的才年仅十八岁吗?!”
席陂罗只觉头皮发麻,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直勾勾地粘在陈宴身上,心中发出惊诧。
此子的阴鸷与算计,比朝堂上那些浸淫权术半生的老狐狸,还要深沉太多......
席陂罗敢说,朝廷中绝大多数人是不如陈宴的。
这具才十八岁的躯体里,藏着远超年纪的狠戾与城府。
“还有他们.....”
陈宴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捻。
清脆的响指声在书房里炸开。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穿堂而入。
带起的风卷得烛火猛地一颤。
三人齐齐立在陈宴身后,气势迫人,与绣衣使者的肃杀不同。
他们身上带着江湖人的桀骜与狠厉。
“见过独孤老柱国!”三人站定后,相视一眼,齐齐朝独孤昭行礼,眸中是藏不住地玩味。
“是铁掌飞龙,玉面修罗,还有夜游神君?!”
独孤章的目光刚触及那三道身影,瞳孔便猛地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几乎是将其身份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又惊又疑,尾音都在发颤,“他们不会也是吧.....?!”
独孤昭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人,垂首立在陈宴身后,那副恭顺的模样,比此前面对自己父亲时还要谦卑。
怎么会这样呢?!
“你...你们....哈哈哈!”
独孤昭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那双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锐痛,随即被一层浓重的疲惫覆盖,不由地自嘲发笑。
半晌后,笑声渐停,沉声叹道:“难怪你陈督主能‘死而复生’.....”
“原来他们都是你的人!”
之前不确信,但此时此刻全都明白了.....
全是陈宴导演的一场戏!
“当然!”
陈宴微微颔首,淡然一笑,说道:“在很早之前就是了.....”
在名利场沉浮那么多年的陈某人,比谁都清楚,高端战力的重要性.....
与不受控会带来的危害性。
这些东西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识时务的.....
所以,
不愿意投诚站队的,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想必佛祖偈语与独眼石人像,以及腊祭之日上的局,肯定也是你设计的吧?”
独孤昭若有所思,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那声叹息里裹着半生的疲惫与彻骨的寒凉,连带着窗外的风雪都似乎染上了几分萧瑟。
曾经是怀疑,现在已经全部清晰明了了。
偈语与流言杀不了柱国,却能毁了堂堂柱国的根基.....
当众砍了妖僧慧能,又砸了刻字的独眼石人像,带来的不仅仅是百姓的口诛笔伐,世家的芥蒂忌惮,离心离德。
更加重了天下人,对赵虔残暴的认知!
为今日的彻底清算,埋下伏笔奠定基础.....
上到世家权贵、关中豪族,下到贩夫走卒、黎庶百姓,都会觉得这是顺应天意,合情合理的,甚至还会拍手称快!
堪称恐怖的组合拳。
真是全方位无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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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宴眉头轻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漫不经心道:“雕虫小技,献丑了!”
这些手段曾经用过无数回,早已得心应手了......
独孤昭望着陈宴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震得他本就虚弱的身子微微发颤。
旋即,抬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指腹下的皮肤凉得像块冰,叹道:“陈督主还真是厉害,老夫与赵兄输得不冤......”
精心布局,步步为营,计谋层出不穷。
这般手段,这般心性,饶是已经活了几十年也是望尘莫及。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剩下呜呜的风声贴着窗棂打转。
他忽然直了直脊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执拗的清明,道:“不过,老夫还有些许疑惑,依旧想不明白!”
“老柱国请讲!”陈宴抬了抬手,淡然一笑,平静道。
独孤昭望向陈宴,眼底的疑惑像沉在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为何腊祭之日,那么好的机会,宇文沪会不发难而却选择了放过呢?”
哪怕过了好些日子,苦思冥想了这么久,独孤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沪分明当场就可以借机拿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何必偏偏放他们苟延残喘这些时日呢?
“是啊,为何大冢宰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手下留情.....”
陈宴右手搭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似笑非笑,像是反问,又像是自问:“还时常高高举起,后又轻轻放下呢?”
言语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以武力摁死,还给了那么多机会?
真的是大冢宰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优柔寡断吗?
真是一个好问题啊!
“咳....还请陈督主赐教!”
独孤昭喉间一阵发紧,忍不住虚弱地轻咳一声,那咳嗽声短促而无力,像是风中残烛的最后闪烁。
他用枯瘦的手,按住胸口缓了缓,抬眼看向陈宴时,眸中那片困惑愈发浓重,像是蒙了层化不开的雾:“了老夫胸中困惑.....”
这个疑惑像根刺,扎在他的心里头。
独孤昭极其想知道,精明如宇文沪、陈宴,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又想达到怎样的目的......
“很简单......”
陈宴忽然昂首,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先前那股漫不经心的玩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凛冽的郑重,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朗声道:“因为要让世人都看见,大冢宰对你们的仁至义尽!”
对两大柱国的处置,“拖”了这么久,中间使了这么多的手段,皆是陈宴对大冢宰爸爸的献策.....
借鉴的是二凤改史的核心要义。
让自己变成弱势方,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握住世家与百姓之心!
(真以为玄武门之变是一场遭遇战?太子和老三步步紧逼,二凤被逼到了墙角,忍无可忍铤而走险,最终被逼杀了二傻。
其实玄武门之变是一场战役级别的谋划,二凤一步步的夺取了全国几乎所有的军政势力,规划了近三年时间,起初本想要他爹自己体面,太子自己体面,这仨非但不自己体面,那么二凤就来帮你们体面。
以为玄武门之变只在玄武门??整个长安城那都是秦王府。
二凤对于整个长安城的控制,就像控制自己家每个房间那么简单,太子府,齐王府充满了二凤的细作,太子和齐王哪一天动手,什么地点动手,哪些人动手二凤都了如指掌。二凤要的不仅仅是皇位,要皇位他早就可以干了,二凤要的是天下归心的天下。)
“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
独孤昭一怔,眼前那层迷雾被猛地拨开,旋即抬起头,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那笑声嘶哑而剧烈,震得他胸口起伏不定,却带着一种彻底通透后的释然。
还真是高明与谨慎啊!
一点隐患都不愿意留下......
顿了顿,双手抱拳,沉声道:“有宇文沪与陈督主在,大周必定繁荣昌盛!”
放下个人立场与敌对之心,独孤昭预见了大周扫平南北的希望.....
可惜.....
自己无法亲眼看到了。
“宋非,将东西呈上来吧!”陈宴淡然一笑,抬手轻轻挥了挥,吩咐道。
话音刚落,宋非领着两名绣衣使者,便从阴影里走出,托盘上分别摆着三样东西——
一壶琥珀色的毒酒,一壶盏。
一匹素白的绫罗,叠得整整齐齐。
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鞘身泛着冷光。
陈宴目光扫过托盘,最后落在独孤昭的身上,开口道:“独孤老柱国,本督替你备下了毒酒、白绫、匕首......”
独孤昭望着托盘上的三样东西,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寻常器物,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陈督主做事果然周全!”
说罢,枯瘦的右手缓缓抬起,朝着那壶琥珀色的毒酒伸去。
指尖离壶身还有寸许距离时,独孤章撕心裂肺的呼喊陡然在书房里炸开:“不...爹不要啊!”
独孤昭却视若无睹,俯身拿起那壶毒酒,手腕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便顺着壶口流入盏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烛光映在酒液上,泛着妖异的光泽。
独孤昭举起酒盏,目光扫过书房里的一切——
案上的龟甲,墙上的旧剑,窗外的月光,还有督主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也带着一丝解脱。
随后,不再犹豫,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毒酒入喉,没有想象中的辛辣。
只有一股淡淡的甜腻,随即化作烈火般的灼痛,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瞬间席卷了五脏六腑。
独孤昭的身子猛地一颤,手里的酒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深色的血沫,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独孤章的哭喊声也变得遥远。
最后望了一眼陈宴,眼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起了......
那夜,不闻万人夜行声,只闻黑影骤雪声!
.....
.....
.....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
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
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昨夜太平长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