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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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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路的女仆是个穿着和服的中年妇人,走在保养良好的木质地板上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雪白的足袋在和服下摆处若隐若现,与这具有年代感的古建筑十分相称。
    天宇遥很难不被这种古典的风情打动,他打量着周遭景色,很有兴致的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是征十郎少爷的书房,”仆妇侧过脸来,轻声道:“在另一侧的别墅里。”
    他们穿过一大片翠色如茵的草坪,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处西洋风格的精巧小洋楼,从外面可以看见白色露台优雅伸展,与先前的日式庭院风格简直大相径庭。
    “这里怎么不一样?”天宇遥好奇的问。
    “这是征十郎少爷来了之后,夫人特地让人建的。”仆妇简短的答道。
    “这样。”天宇遥笑了笑,没再说话。
    仆妇领着他进了待客厅,“请稍等,我进去通知先生。”
    天宇遥点了点头,十分自在的观察着这带有伊丽莎白风情的室内装潢。不一会儿,中央的旋转楼梯上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赤司家族这一代的主人,赤司征臣。
    他看上去就是典型的日本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五官英俊,神色中有一种威严肃穆之感,再有身份背景的天然加持,可能绝大多数人遇见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自然而然的生出敬畏之心。
    天宇遥礼貌的欠了欠身,“叔父。”声音里并无热络,但又不至于冷淡到失礼。
    赤司征臣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天宇家的孩子?”
    “我是天宇遥。”他神态自然的答道。
    赤司征臣有些讶异,这个年纪的孩子见到自己还能进退如仪的实在是不多见,尤其还是半路收养的。他原本对天宇茉莉执意□□的事情持保留意见,认为那不过是无聊的妇人感情作祟,现在却有点明白对方的心情了。
    “征十郎在书房,”赤司征臣语气缓和的道:“去找他玩吧。”
    天宇遥微微颔首。
    等赤司征臣走了,天宇遥就去了楼上,他还在想着书房是哪间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小提琴的乐声从一扇半敞着的门后飘来。
    天宇遥挑了下眉毛,这是由肖邦的《练习曲》改编过来小提琴曲。他从门口看去,见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正对着窗户在练琴。
    他只听了一会儿,就难以忍受的翻了个白眼。在这一点上,天宇遥的耐心程度从来都是视具体情况而定的。诸伏景光戳着单音也能让他听得津津有味,此时这个男孩子还算悦耳的演奏却让他完全不打算忍耐。
    原因无他。这家伙的技巧十分娴熟,就像是最精准的机器,很难听到有错音的地方,可见是接受过正统的教导,可是他的琴声里却没有感情,更别提肖邦本该有的诗意浪漫。他练习得再认真,他的心也没有在这里。
    天宇遥伸手在房门上敲了敲。
    琴声立刻停下,那个男孩回过头,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如果不是眼角还有些泛红,残留着些许泪痕,那张白皙的小脸倒是十分可爱的。
    “赤司征十郎?”天宇遥懒洋洋的问了一声,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赤司征十郎有些慌乱,他掩饰性擦拭了下眼角,又偷偷的瞟了眼不请自来的客人,发现对方体贴的转开了视线,正在打量房间里的布置,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来。“请问你是……?”
    下一秒,这体贴的来客就略显失礼的直白反问道:“你不知道我?”
    赤司征十郎一愣,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啊,你、你是天宇家的……”
    这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话让天宇遥忍不住发笑,“我是天宇遥。”
    “哦,哦,你好,”赤司征十郎显然不太适应他这种直截了当的做派,“抱歉,我不知道你来了。”
    话说到这里,天宇遥对于对方的性格就大致心中有数了,“没关系。”他简短的答了三个字,完全没有将话头接下去的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
    “嗯,你……你要先坐一会儿吗?”赤司征十郎勉强找着话题。
    “不需要。”天宇遥微微翘了下嘴角,“我不累。”
    赤司征十郎噎得说不出话来。
    天宇遥又慢条斯理的补充了一句:“我是来找你玩的。”
    赤司征十郎感觉更尴尬了。这种简单粗暴的交流方式实在有悖于他以往接受过的教导。他委婉的解释:“可、可是,我还没练完琴……”
    “这没什么吧?”天宇遥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客气的借用了天宇茉莉的话,“难道客人比不上练琴重要吗?”
    话虽如此,但是通常来说不该是客随主便吗?赤司征十郎只得苦笑,然后认认真真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天宇君想玩什么?”
    天宇遥这次又变得好说话起来,“你决定吧。”
    “这样的话……”赤司征十郎想了想,“我们来下棋,好吗?”
    “下棋?”天宇遥眉梢轻扬,“下什么棋?”
    “将棋吧。”赤司征十郎礼貌的询问:“可以吗?”
    “不可以。”天宇遥轻轻哼了一声,“将棋会让人心情变糟呢。”
    赤司征十郎约莫是从来没有被这样拒绝过,他不自觉的睁圆了双眼,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最后道:“……抱歉,那,围棋呢?”
    天宇遥没说话,他的目光从书柜里那一排棋类书籍上划过,突然问道:“你很喜欢下棋?”
    他像是随口发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赤司征十郎在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之下,竟然没办法简单的点头,“下棋是非常益智的游戏。”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天宇遥笑了笑,转而又问:“那你下棋厉害吗?”
    “还、还行?”赤司征十郎有些困窘的回答,“你是不会下吗?”
    “不会啊,”天宇遥微笑道,“没有老师教了。
    赤司征十郎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试探的道:“如果你想的话……”
    “不,我不想。”天宇遥懒懒的打断他,“我想打球。网球、篮球,随便什么都好。”
    ……这位客人还真的是相当任性呢,赤司征十郎苦笑着想。
    “那就打篮球吧。”他无可奈何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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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司征十郎带着任性的客人到了洋楼后侧,那里有一座小型篮球场。之所以说是小型,是因为篮球架是儿童规格,显然是考虑到使用者的年纪而特意定制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赤司诗织的心意。
    天宇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赤司征十郎,引来对方疑惑的视线,“怎么了?”
    “你喜欢打篮球?”天宇遥重复了这个问题。
    赤司征十郎迟疑的点了下头,“我觉得……打篮球很有趣。”
    “那就是喜欢了。”天宇遥自言自语的笑了下,捡起地上的篮球,轻松的运球起跳,手臂抖动,手腕翻转,精准无比的将球投入了篮网之中。
    赤司征十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忍不住跑过去捡起球,运起球做了个三步上篮,虽然难度不高,但动作十分标准。
    “哦,不错嘛。”天宇遥拖长了声音夸奖道。
    赤司征十郎有些不好意思,“你更厉害,”他诚恳的说,“我还做不到远投。”
    “那是你练得太少了。”天宇遥跳起来投了个三分球,“这里还是太小了,篮球架也太矮了,没有标准球场有意思。”
    赤司征十郎很是羡慕,“你经常打篮球吗?”
    “也不算吧,偶尔。”天宇遥笑起来,“什么啊,你这个表情,喜欢篮球就多花时间练习好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赤司征十郎神色黯然。
    天宇遥微微挑眉,“你还是小学生吧?”
    “嗯,但是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赤司征十郎解释道:“课程排得很满。”
    天宇遥“哦”了一声,“比如小提琴?或者,还有将棋、围棋?”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补充道:“还有英语、钢琴、马术。”
    天宇遥算是完全明白赤司诗织的“找他玩”和赤司征臣的“找他玩”之间的区别了。同情怜悯之类的情绪是完全没有的,这种好像是不同世界的烦恼反而让他觉得好奇,“你觉得好玩吗,那些课程?”
    约莫是刚刚的投球迅速拉近了感情距离,赤司征十郎这次的回答就真诚了许多,虽然依旧委婉,“其实……不是很好玩。”他犹犹豫豫的回答。
    “那为什么要学?”天宇遥饶有兴趣的追问。
    “啊,因为……”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爸爸早就安排好的。”
    天宇遥被这个回答逗笑了,“包括篮球?”
    “不,不,”赤司征十郎微微脸红,“篮球是妈妈答应的。”
    天宇遥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你还真是听话得让人很想欺负啊。”他真心实意的笑道。
    “什、什么——”赤司征十郎瞪圆了眼睛。
    “来,我来教你打篮球吧。”天宇遥开始运球,“之前你是想说,教我下棋吧?”他扬起唇角,“不是谁都能当我老师的,还是我来教你好了。”他突然把球传了出去。
    好、好臭屁的家伙!赤司征十郎一脸惊险的接住对方扔过来的球,有些被挑衅到的不悦。他毕竟是男孩子,就算平时性情谦逊,这会儿也不由得起了好强之心。他眼中透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跟着运起球迎了上去。
    对于喜爱篮球的人来说,即使是一对一的对抗练习,也有着无穷的乐趣。他们在篮球场上玩了快有两个小时,一直到大人们那边让人来叫他们吃饭,两人这才汗流浃背的从球场上下来,彼此都觉得很是尽兴。这副模样自然是不能上餐桌的,赤司诗织就面带笑容让人带两个孩子洗过澡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一起共进午餐。
    赤司征臣看着儿子难得的兴奋之色,并没有说什么话来扫兴。赤司征十郎未必不懂他掩藏在平静表情之后的不满,可他实在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而且母亲也在身边,他能感觉到来自母亲的温暖而无声的鼓励,这就让他把对父亲的敬畏之情也短暂的压了下去。
    下午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又带着天宇遥去了马场骑马——自然是在征求过后者同意之后。天宇遥还没有来得及接触过这个,觉得非常的有意思,于是他们又一直疯玩到晚饭时间。
    等到了晚上,还不到九点,即使是作为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天宇遥也有些睁不开眼睛了,他早早的就上了床。天宇茉莉坐在床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额角,“遥君今天玩得开心吗?”
    天宇遥困得眼皮打架,含含糊糊应道:“还行。”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回答仍然极具个人特色。天宇茉莉忍俊不禁,柔声道:“那遥君以后多陪陪征十郎一起玩,跟他做同学好不好?”
    天宇遥勉强打起精神,“干嘛?”
    “遥君不喜欢征十郎吗?”天宇茉莉好奇的问。
    “我不喜欢听话的乖乖牌。”天宇遥嘟囔着答道。
    “口是心非。”天宇茉莉笑着点点他的鼻尖,“遥君才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玩呢。不要嘲笑别人呀,小孩子就是要听话才对,遥君不愿意听话,是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啊,我当然已经想好了。天宇遥模模糊糊的想着,脸上的温柔抚触拉拽着他的精神,他胡乱答了一句,终于撑不住坠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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