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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年间,张居正推行的一系列改革,对于大明王朝的延续来说无疑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在这些改革措施中,全国土地清丈是其中一项重要举措。
此次清丈运动不仅涉及范围广,而且包括各个地区不同类型的土地,不止是官田、私田一律纳入清丈范围内,就算是亲藩宗室和朝廷勋贵,甚至朝廷一向以安抚为主的土地田地,也都要求全部清丈。
不止如此,内阁对各地的清丈行动要求多,非常强调执行效率,大部分地区在规定的三年内完成全部任务。
对魏广德来说,通过此次清丈,朝廷不仅可以发现了大量隐匿的土地,从而增加了国家的税收基础,还可以通过这一改革,为后面魏广德筹划的的税制改革奠定了基础。
大明的财政收入不可谓少,但是太过分散,很难凝聚在一起。
该收税的地方不收,文官们尽盯着没钱没底的穷苦百姓,如何能够真正把国家财富集中到朝廷手里。
想想大明国祚二百多年,每年的税收就没超过三千万两银子的时候。
这个数字,是将实物赋税和银钱相加的数字,甚至包括后来开征的各种工价银等等。
虽然明朝一些早期谷物类粮食数量巨大,但因为那时候农产品产量高,而人口少,所以粮食价格低,折成银钱后也不多。
大致上,只能说明朝前期和万历初期这两个税收较高的年份,国家实际税赋总收入也只在二千三百万两上下,而在其他时间里,明廷的税赋总入也不过二千万两。
而清朝从顺治到康熙初年,国家因为战乱破败的不成样子,清廷的赋税也能达到这个水平。
顺治初年,清廷赋税收入都超过二千万两,大致和明廷时期收入相当。
到了康熙中后期,赋税就没有低于四千万两的时候。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道光年间,因为鸦片贸易的原因,赋税才曾经跌穿过四千万两这个红线。
也正是因此,让道光皇帝意识到鸦片的危害,着手开始禁烟。
据相关统计,唐、宋、元、清四个朝代的农业税率大约都在7%左右,而明朝的农业税率却始终保持在4%以下。
例如洪武初年的农业税为每亩交2-4斗,后又减少至每亩交1斗,也就是10公斤左右,可谓非常之低了。
造成明朝税赋较低的原因,除了农业税率较低,明朝的商业税率同样低得可怜。
明初所定商业税率仅为3.3%,后又降至1.5%左右,后世资本家看了都得流泪。
在万历初年二千多万两国家财政收入中,包括盐税、茶税、市舶税、通过税、营业税在内的商业税总额不过才340万两。
而北宋宋真宗时期的国家财政收入高达1.6亿两,清朝光绪年间每年的税收也达8000万两,也就是说明朝一年的税收仅为宋朝的1/8和清朝的1/4,这也使得明朝成为了历史上税赋最低的朝代。
商业的不发达以及商税税率极低,正是明朝国家财政收入大大逊色于宋朝和清朝的重要原因之一。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一开始就没找对收税的人,而这也影响到后面,特别是魏广德的筹划。
不敢明目张胆收取商税,只能变着法变通,还得一点点来,温水煮青蛙,免得得罪人太多给自己招祸。
晚上魏广德从玉成园出来,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开口还想去外城宅院。
最近几天,他没事儿就往那里跑,倒是把内城的两处宅子都忽视了。
“老爷,已经夜禁多时,现在不好去外城。”
随行长随急忙在魏广德耳边小声嘀咕道。
说实话,魏广德要从内城到外城,其实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就是出去了再想进来可就难了。
如果刚刚夜禁,耽搁一会儿还没事儿,谁叫现在天下在相爷治下那叫一个天下太平。
曾经很严格的夜禁,其实也已经没那么严格了。
一般官员只要不内外城溜达,只在坊间是可以随便走动的。
“很晚了吗?”
魏广德这才抬头看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反应过来。
去外城,因为所在内城值夜官兵手里,身份一亮,兵马司的人就会乖乖开门。
可是要回来,进内城,那就得叫门。
好吧,在漆黑安静的夜里,那动静就不会小。
兵马司的人给开了门,可消息也瞒不住,御史那边不会介意那这种事儿给他魏阁老添堵。
就算他有一帮御史为他张目又如何,别忘记御史台也不是铁板一块,各方势力都往里安插了人手。
内斗的时候,首先祭出来的招式就是御史台的风闻奏事。
“什么时辰了?“
魏广德睁着惺忪醉眼问道。
“子时,都打了三更四刻了。”
那长随瞅瞅天色,又小声说道:“老爷,还是直接回府吧,夫人那边晚了不好交代。”
“哦,都早上了啊。”
魏广德没完全醉,基本的理解还有。
到这时候,一股凉风吹来,他又醒酒半分,晃晃头。
正巧,张居正也迈着醉步被下人搀着出了园子。
“叔大兄,还能走否?”
魏广德看着被人搀扶出来的张居正,笑着问道。
“比不得你酒量,不过还是比双林强,他还在里面趴着呢,呵呵.....”
适才喝好了,许多人都醉了趴在桌上休息。
魏广德先醒过了,又想着去外城歇火,这才先一步出来。
只是没想到,外城是去不了,还是得回府。
“我先回府了,今早再见。”
说着,魏广德冲张居正拱拱手笑道。
说完,他这才钻进轿子里,对外面喊道:“回府。”
回了府邸,魏广德也没直接进后院。
进门就吩咐张吉烧水,他还要洗漱一番再开了去哪儿休息。
“让赵姨娘准备一下,晚点我去那边睡觉。”
魏广德吩咐道。
他没有回府,管家张吉就只能等着,可不敢睡下去。
至于赵姨娘,则是徐江兰身边的丫鬟之一,长得也不错,先是做了通房,后面才分了院子。
纷纷扰扰一夜过去,第二天魏广德在赵姨娘服侍下洗漱,穿戴好官服,和后院打个招呼就出府去内阁上班。
半道上,魏广德想起昨日下午说的事儿,掀开轿帘一角,对着外面吩咐道:“拐弯,先去兵部。”
很快,魏广德轿子落下,从轿子里钻出来,此时还有兵部官员正在门房点卯,见到魏广德下轿急忙过来行礼。
“张侍郎来了吗?”
他没问谭纶,而是问张科。
“先进去了,下官这就进去给张大人说一声。”
一个兵部官员急忙上前说道。
“不用,我直接进去找他。”
魏广德摆摆手笑道,随即迈步走进兵部。
曾省吾现在还是兵部侍郎,但兼了京营政的差儿,这时候早上一般先前京营看操练,无事才会回兵部看看,处理些公文。
实际上,这次大阅的封赏里,也有曾省吾的名字,魏广德和张居正都有把他调去吏部的打算。
其实主要是张居正,他也接受了曾省吾虽然懂领兵打仗,但却不善于谋划大局,放在兵部其实并不合适,倒是巡抚总督的职位可以胜任。
所以,现在大明兵部的主要职务,名义上是谭纶在管,实际上已经落到张科头上。
不过也属于考察期,并没有定调。
因为就连举荐他的魏广德也不是十分放心,主要近期也没什么战事,看不出张科的谋划能力。
很快,魏广德在值房见到张科。
对魏广德大早上就溜达到兵部来,张科还很是好奇。
“云贵川湖广都司可有奏报当地土司不法之事?”
打了招呼,魏广德不等书吏送上茶水,就直接开口问道。
“善贷是因为地方土司抗拒清丈之事?”
张科闻言,已经理清楚他过来的原因,开口说道,“云贵还好,四川和湖广确实有土司抗拒朝廷清丈田亩的安排。”
“兵部可有应对?”
魏广德马上问道。
他没想到湖广的土司都吃了熊心豹子胆,要知道调去缅甸的兵马,可没有从湖广抽兵。
不过实话实说,大明朝各地土司,湖广其实是重中之重。
此时的湖广其实是后世的湖南湖北,湖广西部多山,可是土司密集的区域。
据统计明朝土司上千家,其中三成在云南、贵州、四川和湖广都超过一成,也就是有上百家。
而湖广又极为重要,是朝廷控制西南的门户,所以对湖广卫所的布置,那都是精心策划的。
在湖广土司周边及腹地设置了数十个卫所,在重要关隘派兵驻守,建立堡垒增强防御能力。
这些军事设施与湖广土司相互嵌连,使土司处于卫所的渗透、包围之中。
这种军事-行政双重管控模式有效维持了湖广土司区的稳定,促进了汉族与少数民族的交往融合,也为明朝经略西南提供了支持。
明初湖广几经叛乱,但是到了中后期统治其实已经稳固,魏广德不认为存在叛乱的风险。
这也是昨日听到湖广不稳的消息后,他还很诧异的原因。
“土地对朝廷划定的山、塘、湖、堰、陂有异议,认为朝廷会增税,所以有些抵触。”
张科笑道,他其实和湖广的土司打过交道,明初开始,凡是平叛,都会从湖广调出土兵助战,这也是削弱其实力的办法之一。
听到张科这么说,魏广德点点头,“地方官员有时候确实过火,就是沟通问题.....”
魏广德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看着张科道:“你给湖广下文没有?”
“昨日就下了,严申朝廷制度,禁止他们在下面搞事儿。”
张科苦笑道。
其实虽然在京城,可他多少也能猜到,十有八九是下面的官员在乱搞。
他几乎可以肯定,和湖广卫所的指挥脱不了干系。
湖广的许多土司,其实不归属地方官府之下,而是被编入卫所,受都司管辖。
武将嘛,贪财是天性,再有点怕死担责任,可不就给朝廷搞出事儿来了。
“内阁早前就已经采纳了福建的经验,对于各地都根据自身的特点,因地制宜制定出一整套相应的政策。
对丈出的多余田地,除补足原额之外,会进行全盘考虑。
可以对往日荒地包赔者,以余地均减,有以丈出余额抵补历年小民包赔虚粮,有的按照原定科则,不另行升科,不改变税额,也有对无可补的浮粮,准予开豁,影射者,尽行厘革。
而对于田地外的山湖塘坡,因为清丈后土地大增,都会适当减少摊派。
想来,就是下面那些军头不知死活,想要从中渔利。
你再给他去文,不管是哪个卫所搞出来的事儿,朝廷绝对不会姑息养奸,就说这是内阁定下的调子。
谁敢在清丈事上乱来,就算背景通天也要付出代价。”
魏广德这话,其实就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土司的问题,但是来的路上又觉得不对。
现在张科的反应,让他断定是地方官员在搞事儿。
那就没说的,坏了内阁的大事儿,绝对是要从严从重惩处的。
现在就是要张科把利害关系说透,把兵部摘出来,免得后面连着兵部也挨板子。
“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如果有证据,可以杀一儆百。
进卿兄,万万不要妇人之仁,湖广多少年没出过乱事,若是因此生乱,坏了首辅大事,那才是万死莫辞。”
魏广德早就在圈子里把丈和一条鞭法的意义和大家说的明白,也是担心他们看不清大局。
事儿已经做到现在,是绝对不能生出乱子坏了大好前景。
“好,一会儿我亲自措辞警告他们。”
张科倒是处置了,只是没有魏广德这么重视。
不过看魏广德的翻译,知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马上表态。
“嗯,此事我回内阁后会和首辅说说,让他也让家人多关注下,免得真出点什么事儿,麻烦。”
说完话,魏广德起身,见张科要起来就摆摆手,“我走了,你继续忙你的事儿。”
魏广德出了兵部回到内阁,也没有去值房,直接找到张居正把兵部掌握的情况说清楚。
“兵部会严令下面规矩点,但是我想这些事儿,武官们虽然有心,但胆子没那么大,怕是湖广布政也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江西官场,魏广德自然可以直接写信,不过到湖广,还是让张居正自己去处理好了。
不是他的人,和他无关。
对于自己老家的父母官,不管是张居正还是魏广德,都会安排信任的人去。
这次显然是张居正那边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