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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昭望着满眼希冀的陆弘稷，千言万语在舌尖上滚了几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母子二人此前的争端就在眼前，饶是面前的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她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了。
“你有这个心很好。”窦昭昭敛目，避开了陆弘稷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底的失望，“时候不早了，我也乏了，你明儿还要进学，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弘稷看着窦昭昭神情蔫蔫的模样，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点头拱手道：“母后早些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窦昭昭点头，待陆弘稷转过身，她这才抬头看向陆弘稷日渐挺拔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彩兰看着窦昭昭难看的脸色，几经犹豫后开口宽慰道：“娘娘别多想，太子殿下只是心念国事，男孩子难免粗心些，心里定然还是惦记着娘娘和两位公主的。”
说起来不怪窦昭昭不快，就连看着陆弘稷长大的她，对着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也不由得觉得心寒。
念一也回过神来，连忙帮腔道：“彩兰说的是，世上哪有儿子不在乎母亲的，太子殿下今日所言，定然是受了有心人挑唆。”
“挑唆？”窦昭昭淡笑不语，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他身边的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确实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念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连忙劝道：“陛下不在，娘娘就是对明德殿的师傅们不满，也暂且先忍耐一二，否则只怕朝臣们又要多想了。”
念一担忧地眼神里藏满了未尽之意，朝臣们多想不要紧，怕就怕太子殿下多想。
“我意已决。”窦昭昭的态度却很坚决，“从前陛下也是看在他们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份上，对他们寄予厚望，选了他们教导陪伴在太子身边，却没想到他们年纪越大，德行确实日渐败坏，没得教坏了太子。”
“战事在即，不想着教导太子明大局知是非，反而撺掇着太子经营私权，这样的人，本宫断容不得。”
这也是窦昭昭为何对陆弘稷失望的原因，陆弘稷是陆时至唯一的儿子，毋庸置疑的储君，他对自己和两个姐姐无情，尚且可以用高位者寡情解释。
可他不关心时局民生，只在乎干政的权利，确实是目光短浅、不知轻重了些，不该是储君所为。
“明儿一早，叫明德殿的太傅们来乾清宫见我。”窦昭昭说完，就径直走回了内殿，徒留念一和彩兰满脸忧愁的对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只怕此事还有的闹呢，只盼着太子殿下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
事情也确实一如众人预料，窦昭昭次日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一一考校过太傅们的学时，又问过了时局、政见，目光锐利的往几人面上一扫，很快就揪出了三个眼神闪躲、面露虚汗的太傅。
窦昭昭一点没耽搁，当即将三人狠狠责备了一同通，罢免了太傅的职务，连贬两级，吩咐闭门思索去。
三人显然没想到窦昭昭会这么干脆利落地发难，而且根本没打算知会陆弘稷、问过陆时至的意思，就叫于力行将旨意下发了吏部去办。
此时望着窦昭昭的目光满是难以置信，直到张公公皱着眉提醒三人谢恩，这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皇后娘娘，微臣是陛下钦定教导太子，多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越过陛下……”
“陛下在外，本宫监国理政，上至军国大事，下至人事调动，本宫都可决断。”窦昭昭冷哼一声，望向三人的目光满是寒霜，“倒是你们，倚老卖老、玩忽职守，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万死难赎其罪。”
“来人。”窦昭昭扬声道：“此三人以下犯上，重打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张公公闻言不由得一愣，对于清高的士大夫而言，这是很严重的处罚了，窦昭昭也从未对朝臣们这样冷漠凌厉。
倒是向雨石率先反应过来，扬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侍从们闻言不敢再耽搁，利索上前，将人拉了下去，几人眼看着事态无可转圜，瞪着窦昭昭的视线尤为凶狠，“你这是……这是蓄意报复！”
“待陛下回朝，我等定要回禀陛下，好好惩治于你……”
“好啊。”窦昭昭冷哼一声，一口答应，“那本宫就留你一条性命，本宫也想看看，陛下会如何惩治你这个弄权之人。”
窦昭昭的语气太肯定，神情不动如山，顿时把几人给唬住了，三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止不住的担忧。
的确，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看重，皇后惩治几个无关痛痒的文臣，根本不值一提，相反，以陆时至的脾性，保不齐会直接杀了他们。
待几人被拖下去，殿中已经是一片冷凝，安静到落针可闻，窦昭昭的视线凉丝丝的落在剩下的太傅们身上，一寸一寸扫过，无端的带来一股子寒气。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气凝息，低头装聋作哑。
窦昭昭望着他们脸上的恭顺之色，这才稍稍舒缓脸色，侧身倚靠在扶手的一侧，悠悠道：“陛下指了你们教导太子，自是是对诸位的学识、人品十分信任，出于信任，陛下和本宫都甚少过问明德殿的事。”
“却忘了，诸位作为学界泰斗，日渐年长，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这才闹出了今天的事，叫诸位笑话了。”窦昭昭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望着窦昭昭嘴角冰冷的弧度，在场众人谁也不敢松懈下来，惶恐道：“微臣不敢，是臣等疏忽大意。”
“诸位都是明事理的大儒。”窦昭昭满意的点头，“只是有两句话，本宫也得先知会诸位。”
众人异口同声，“请皇后娘娘示下。”
“太子是储君，事关大启的大启千秋万代，教习太子的差事是万万疏忽不得的，学识要紧、品格和治世之道更是要紧，还请诸位务必费心。”
“如若有力不从心者，大可早早回禀了陛下和本宫，陛下和本宫都不会亏待了你。”窦昭昭微微沉了语气，眼睛悠悠扫过几人的眼睛，“可若是再有玩忽职守、暗藏私心之人，就不要怪陛下和本宫不讲情面了。”
几位太傅脸上俱是一青，可面对窦昭昭冷冰冰的眼睛，都再说不出二话，迟疑片刻后默默道：“微臣遵旨。”
窦昭昭另外赏赐几样东西，这才摆手叫人退下。
出了乾清宫，几人这才惊觉后背已然湿透了，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都是讳莫如深之色，默契地闭了嘴，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