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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长生观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暗紫色的袍脚在明黄的帷幕边滑出。
脚步清脆又沉重。
声音沉重又通明。
“父皇知天下万事，却从未了解过儿臣。”
宁崇清看着眼前发须渐白，有些昏昏沉沉的老人，想要将他手中的佛串抽出来，却被他捏得紧紧的。
目光在佛串上停了许久，终于开口道：“父皇当初将皇位传于我，也是为了母后吧。”
他口中的母后，指的是那位传奇的戚容皇后。
果然，他看到太上皇浑浊的老眼在听到这句话时，略略亮了一下，手中的佛串拽得更紧了。
“父皇不舍得容母后的儿子深陷权利的漩涡，便将他改了姓氏，送出宫去。”宁崇清的语气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他二十多年的较真太过傻气。
像是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宁崇清的逻辑十分情绪，语调吐字也都十分清晰：“太子平庸，确实是你放弃传位于他的原因之一。”
“可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圆了容母后的心愿，不想让整个戚氏，甚至她胞妹所生的儿子，在您百年之后受到威胁。”
而戚容隐的那句“五弟比太子更合适”，恐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容母后的儿子，是您的儿子，她胞妹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宁崇清笑了笑，“只是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太上皇偏过头，打量着这个仿佛二十多年都不曾好好看过的儿子。
忽然道：“这皇位，本就是要传给你的。”
宁崇清的笑容僵了一瞬，最后归于平静：“倘若不是为了容母后，这皇位，轮不到我。”
太上皇却摇了摇头：“清儿，你的心中，有太多偏执了。”
他看着宁崇清突然攥紧的手：“你就当这天下，是你自己争来的，谁也不欠你，你也不欠谁。”
不欠？
如何能不欠？
宁崇清背过身去，将太上皇和容皇后的金身都置于背后。
为了这个皇位，他筹谋了十年了。
这十年，他每时每刻都努力保持一个智慧却谦逊，敢于谏言且又慈父爱兄的好皇子。
他表面上拒绝了所有来示好的朝臣，实际上，五皇子党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宁崇清，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否则他凭什么能在被临时推上皇位时稳稳地震慑住太子党，又凭什么不借任何旁的势力便将登基大典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个皇位，他又凭什么安稳地做了一年之久。
如今却要来告诉他。
“皇儿，这一切都是父皇安排好的，和你的努力没有关系。”
呵，他怎么会认可这样的事情。
宁崇清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抬步向外时，低笑了一声。
“父皇给朕权利一日，朕便能叛逆一日。”
太上皇道：“你是寡人的三个孩子中最适合皇位也最懂事的孩子。”
宁崇清道：“所以朕总要为过去这么多年的忍耐拿到些回报。”
“你想要什么回报？”太上皇敲着木鱼，一下一下，“得到闻人家的那丫头？”
宁崇清脚步一顿：“朕早晚会得到她的。”
他回过神来，嘲讽道：“父皇当初考虑过将她许配给大皇兄和二皇兄，为何从未考虑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