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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后脖颈传来了一阵凉意。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触到的却是光滑的青铜纹路。
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一面半人高的青铜镜已贴在他身后石壁上，镜面里映出的“苏逸”正歪头看他，左眼角那道淡红印记像滴凝固的血，比他方才瞥见时更显清晰。
“逸哥！”
汪洋的惊呼声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
苏逸猛地转头，这才发现整个空间根本没有尽头，上下左右全是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有个“苏逸”。
最中央那面最大的镜子里，“苏逸”忽然抬起手，指尖叩了叩镜面，发出空洞的“嗡”鸣。
苏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觉到命运碎片在掌心灼烧，幽蓝光芒顺着血管往手臂窜，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熔成水。
“这是……”
他刚开口，声音就被另一个“自己”截断。
右侧镜子里的“苏逸”突然咧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低声的说道：“你以为那些幻境是偶然？”
“住嘴！”
忽然，苏沐月的剑“嗡”地出鞘。
她刚才还站在苏逸三步外，此刻已冲到了最大那面镜前，剑锋抵住镜中“苏逸”的咽喉。
可剑刃刚触到镜面，就像扎进了水潭，涟漪荡开的瞬间，镜中“苏逸”的手突然穿透镜面，直接攥住了苏沐月的手腕。
“啊！”
苏沐月痛呼一声，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苏逸想冲过去，却被左侧镜子里的“自己”挡住。
那“苏逸”穿着他还是杂役弟子时的衣服，手里举着刚出炉的火纹剑，剑尖正抵着他心口。
“难道你忘了曾经的屈辱吗？忘记了在杂役院，那些人是如何羞辱你的？”
苏逸眉头紧皱。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命运碎片的震颤几乎要把他的手骨震碎。
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你只是替代品。”
一个极低的呢喃从头顶传来。
苏逸猛地抬头，却见最顶端那面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而是紫鸢。
她不知何时回到了门外，隔着门缝凝视镜渊，面纱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的半张脸带着怜悯。
“三十年前就该被抹除的命魂，偏要找个活人当容器……”
“紫鸢！”
玄机子忽然暴喝了一声，夹杂着灵气的声音震得石壁落灰。
苏逸这才注意到，方才封死石门的金色光墙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痕，玄机子正站在光墙外，掌心捏着块碎成两半的玉牌。
“你明明知道重启镜渊会怎样！当年七宗用了多少人命才封住他……”
“所以你就用苏逸当活祭？”
紫鸢冷笑了一声，随后继续说道：“你说镜渊里藏着幽冥之主本源，那为什么守棺老者说‘出来除非破局’？为什么苏逸的命运碎片在动？”
玄机子的白发被气浪掀得乱飞。
他盯着紫鸢忽然长叹一声，说道：“三十年前被封印的，根本不是幽冥之主……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镜渊里无数面镜子，落在苏逸手背上的命运碎片上，继续说道：“他本该死在娘胎里，可有人用禁术把他的命魂封进了血脉，苏逸，你娘当年……”
“逸哥！”
汪洋的嘶吼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苏逸转头的瞬间，看见汪洋正扒着光墙的裂痕往镜渊里挤，他左肩衣服被划开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在光墙上滋滋作响。
“别过来！”
苏逸想喊，可喉咙像被人攥住了。
左侧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扑出来，短刃扎进他左肩；右侧镜子里的“自己”掐住他脖子，指甲几乎要戳进动脉。
与此同时，最中央的“自己”则笑着举起手，掌心凝聚的黑雾正往他眉心钻。
“去你娘的！”
汪洋骂得唾沫星子乱飞。
他终于挤进镜渊，也不管那些镜子里的“苏逸”，直接扑到苏逸跟前，咬破指尖在自己心口画了道血符。
“给老子破！”汪洋吼着，血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苏逸感觉有根滚烫的线从眉心窜进识海，那些掐着他的“自己”瞬间发出尖啸，镜面上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可就在这时，整座镜渊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镜子纷纷坠落，碎成满地青铜渣。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低语混着玻璃碎裂声钻进耳朵。
苏逸抬头，看见所有碎镜里的“自己”正在融化，黑色雾气从碎片里涌出来，凝聚成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没有脸，却让苏逸总觉得有些熟悉。
“该换我回来了。”
人影抬手的瞬间，苏逸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口被生生扯了出去。
命运碎片的幽蓝光芒暴涨，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听见汪洋在喊“逸哥”，苏沐月在喊“抓住我”，玄机子在喊“快退”，可那些声音越来越远，像被按进了深潭里。
意识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刻，苏逸看见紫鸢站在光墙外，血玉符箓在她掌心燃烧，她的唇形分明在说。
“欢迎来到真正的局。”
再睁眼时，苏逸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陌生的宗门大殿里。
殿顶悬挂着九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微光，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块残缺的玉牌，上面刻着“幽冥”二字，和他手背上的命运碎片纹路一模一样。
最诡异的是，殿门两侧的柱子上，各嵌着一面青铜镜。
镜中映出的，竟是他方才在镜渊里见过的那些“自己”。
此刻正冲他露出一模一样的冷笑。
苏逸看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下一刻，忽然就昏死了过去。
“醒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温软的女声从身侧漫过来。
苏逸猛地转头，撞进一双泛着梨涡的眼。
是苏沐月。
不对！
苏逸忽然反应了过来，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苏沐月’。
这个人是假的！
“怎么发呆了？”
看着苏逸一言不发，‘苏沐月’开口询问了一句。
随后，也不等苏逸开口，她的手突然覆上来，温度比活人高了两度，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被镜渊吓着了，可这里多安全……”
她的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的命运碎片，笑容甜得发腻，“你看，连镜子都不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