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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一念惊山
明月,仙院,古枫。
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中,碎云浮于天际,清风徐来,
一只寒鸦从远天之上而来,黑色翎羽在夜风之中不断忽闪,沿着尼山而过,穿林过院。
但就在经过一处院落的时候,这只寒鸦忽然浑身震颤,随后条然坠落,笔直地撞在地面之上。
那漆黑的眼瞳溢出鲜血,顺着光滑的羽毛流下,仿佛一瞬间被什麽给震碎了生命,
而在其坠落的那方小院之中,靠近门厅的房檐下摆放着一把竹子做的躺椅。
躺椅上有个年轻男子,剑眉斜飞入鬓,如墨色刀锋,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色浓,下颌角线条利落如刃,脖颈修长,喉结分明。
一袭墨色衣袍松散地裹在身上,衣领微,隐约可见锁骨凹陷的阴影,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剑。
他的神态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两只手搭在用来保暖的白色毛毯上。
而在躺椅的右侧,则有一张同样是竹筒嵌合的茶桌,看上去精致小巧。
茶桌上有一只小炉,炉上的坐着壶水。
当那只掠过高空的寒鸦坠地身亡时候,这个院子里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态的,但唯有旁边的茶杯,此时正在不断地向外飞溅着水花。
不多时,男子的眉心之间有两道金色的星芒狠狠对撞后呼啸而出,迅速放大。
转瞬之间,就如同两道巨大的日轮,扬起了满院的狂风。
而其中有一道明显要黯淡一些,就像是将要燃尽了一般,在一阵强悍的碰撞之中不断摇曳颤栗。
但未等到太多的停留,接着又是一次双向奔赴的狠狠对冲,无数玄光就像是熔炉之中的铁水一样疯狂进溅。
黯淡的那一道冲击而来之时,周遭掀起的全都是虎啸龙吟,而那炙热鼎盛的金光则如山岳压来,战意凌天。
「轰!」
「轰!」
「轰!」
三声爆响,光芒之中仿佛有两道身影逐渐的化形,都是浑身灿金,勾勒出轮廓的光线就如同流淌的金水。
被撞飞的那道金光之中化形的是一位老者,狞的面孔之上,从第一次眉心间碰撞时就出现的惊越发浓烈。
神念位于人眉心深处,今称识海,而太古之时则被称之为上丹田。
神念杀人并非隔空命,而是要以入其识海,以神念杀其神念。
但若是神念不够强大,则很有可能被轰杀而出。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古往今来甚至都没有过几次。
因为神游境不会以神念杀同等级的对手,那样风险极高,因为神魂受创要比躯体更难愈合。
而若是对待下位者,哪怕是无疆境也可一击轰杀。
除非,有人真的花费大量精力来锻炼神念。
但神念对于神游境之下的修仙者来说,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进行天人感应的工具,并不需要多麽强悍。
根本就不可能有低境界者每日锻炼神念,只为了某朝一日抵挡神游境强者轰杀。
出乎意料的事情让须发花白的老人发出一阵仰天的狂啸,无数仙光进发而出。
「小辈受死!」
毒辣的眼神之中,进溅的杀意化若实质。
而回应其尖啸的,是一位沐浴于金光中的年轻男子迎面的铁拳,腾空抽臂,拳如雨落,与其狠狠厮杀在了一起,气爆之声在虚空之中不断炸响。
来往之间,神念间的拳拳到肉一点也不输给纯肉体的对抗。
老者拳如猛虎,挥掌如龙,轰隆一声打的虚空都在震颤,与那年轻人拳意相撞,掌风对轰。
先前以神念相撞,输赢全在神念强度的差距之间,而老者发现自己完全处于劣势,甚至在警觉不够之时被反杀而伤,这才决定化形杀人。
但随着那年轻男子大开大合之间犹如气吞天下,灼热的铁拳让他心中巨颤。
轰一声铁拳震落,凶猛的拳劲之中绽放出数道金光,那怀着迅速袭杀之念的老者被一拳贯肩,被砸断的手臂顿时如同被锤散的金水,漫天飞溅。
失去一臂的老者眼神中目毗尽裂,难以相信是何种方法能够让人将神念凝练至此。
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年轻男子默念一声,暴跳而起,如同从中山林扑出的猛虎。
一道清冽的剑吟从其双手之间斩出,也是灿若金光一般,如同喷薄而出的晨曦滚烫。
其实神念与精神是一样的,尽管成仙大道最终是神魂摆脱躯体,铸就仙身。
但未证得仙道之前,肉身的腐朽也会令神魂变得衰弱。
就像是正午当空的红日,便是晨间与暮时所不能比的砰一声,剑斩之下,那神念状态的老者被一剑斩出了满地金光,立刻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尖啸间就要道空而去。
但暴起的年轻男子比其更快,带着朝气蓬勃的滔天金焰,压顶而去,轰一下将其狠狠踏落。
他方才正在院中饮茶,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带着杀意的神念灌脑而来,立刻凝神反杀,
几番对撞之间已确认对方该是神游境强者。
不过对方的神念强度,其实是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弱。
老者也感受到这名年轻男子的杀意。
他才是来杀人的一方,本以为动念便能直接震碎对方的神魂,可此时却发现对方要将自己镇杀!
就在一柄由剑心联动神念而凝聚的道剑升空之际,忽然有一柄金色小剑从老者怀中飞射而出。
尽管这只是一柄如同女子金钗一般的小剑,却一瞬间让虚空都在震动,并传递出一股致命的气息。
年轻男子双拳交叠被这一剑狠狠刺飞了出去,全身的金彩不断进溅。
感受着骇人的杀意,年轻男子狠对双拳,试图将其磨灭。
也就在此时,那老者在癫狂大叫之中再次化作金光,遁空而去。
噗一声,不消片刻,那柄小剑被直接磨成了满地的金水。
眼看那束金光划破夜空,年轻男子顿时腾空一跃,根本不愿意放其归去,而想要将其当空震杀。
但随看他的跃起,汇聚成其金身的仙光却忽然黯淡。
随后一股莫名的禁从天而降,那金色的身影迅速被压缩成与先前一般的金芒,被拉回了眉间。
修仙者到了下三境圆满之后,无论是何境界都可动用神念,或探查,或感知。
但真正可以神游天外的,只有达到神游境,通玄不行—
此时,竹椅之上的季忧缓缓将眼晴睁开的,额前已有细汗密布。
然后他从竹椅之上起身,迈步在院子中转了一圈,发现周围一片安静。
方才神念对轰之时的拳风猛烈到几乎要掀翻房顶,但此时他才发现,就连糊窗的窗纸都安然无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唯有脚边那只七窍流血的寒鸦,以及茶桌上炸裂的茶壶与茶杯能证明,方才并不是一场幻觉。
他的目光从那只寒鸦之上转移,随后转头看向了尼山之上的几座高峰。
虽然方才的战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无声无息,只是死了一只寒鸦,震碎了一只茶壶和一只茶盏,但他还是感应到有一些人被惊醒了。
只不过在自己几乎将那老家伙轰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出手阻拦,所以季忧并没有太多敌对情绪。
事实上,云雾深处确实有数十道的身影。
有些来自于仙殿,有些来自于长老阁,正隔着环山的云雾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与此同时,在长老阁的二层,深邃而幽暗的大殿之中。
方长老丶彭家主丶彭羽,还有方锦程一行人脸色苍白地站着,看着胸襟前满是血花的吕长老,脑中一阵作响。
而当吕长老终于艰难睁眼之后,其怀中那块雕刻着一柄小剑的玉牌在一阵清脆的咔声中碎裂。
强行延寿的秘术会将躯体逼近于死亡,而多出来的精气魂则需要寄存于灵气之中温养。
而此时,那件本命之物碎落一地。
方长老见状急忙上去,将其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就见吕长老的眼中全都是劫后馀生的惊恐。
青云万里登仙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缓过神来的季忧并没待在自己的院子当中,而是在山巅那些人的注视下,沿着夜色迈步出门,行走于空无一人的寒冷山道之上,向着东向而去。
内院仙居的面积很大,因为这里住着所有内院弟子。
季忧穿街过巷,行走过一方石桥,随后抵达了一间和自己相差不多的宅屋。
阴暗的夜色之下,那扇紧闭的木门被一拳震飞,随后季忧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眼神之中涌动出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那想杀他的老头,季忧并不认识,只知道他是神游境强者。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知道,这人一定是来自于长老阁。
因为除了长老阁之外,天书院的其他地方没有这种境界的存在,有也没必要夜里暗杀他。
其实他现在是有些庆幸的,庆幸那神游境只是神念杀来,若真的是本尊杀来,以他当前战力是很难应付的。
青云天下虽然规矩稀烂,但确实还是有人讲规矩的,不然那老头不会选择用神游天外的方式暗中杀他。
但同时,季忧也有些遗憾。
因为不管他的肉身多麽强悍,他的悟道境界真的就只是通玄,无法神游天下。
若他也能以神念杀人,长老阁中的人必然不会再有好眠不过就像掌事院对他的评价一样,他从来都不是能息事宁人的性格,所以他不可能默不作声地觉得没死就一切安好。
都要命了,还讲什麽礼貌?
所以既然有人能请老鬼杀他,他自然也能杀了小鬼。
季忧最近得罪的人不多,一个是方长老,另外就是因为向芙入了内院而失去名额的彭羽。
季忧提着雪亮的青锋走进屋中,挥手引燃了屋中的蜡烛。
火苗扑一阵跳跃,散发出昏暗的光亮,他能看到桌上挂着一副字画,上写着「一念洞察青天外,始知我命不由天。」
这是方锦程的院子,只是他人并不在此。
季忧看了许久,随后离开了此处,于夜风之中凌空跃起,飘摇的身影穿越了万顷林海,转眼便到了外院。
于空中向下望去,雪亮的月光投射在被秋风吹皱的湖面上,闪烁出一片波光粼粼。
外院似乎要比内院亮一点,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外院之中的植被并不像内院那般密集。
而随着他的落地,有四道身影向他而来。
这四人是负责在外院之中巡视的掌事院弟子,登仙白玉台有两个,悟道场也有两个。
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院中所有人不是在安眠就是在悟道,忽然出现一道身影还是极为明显的。
然后他们就认出了季忧,忍不住朝其拱手行礼。
「季师兄好。」
「辛苦了。」
季忧对他们轻轻点头,随后便向着碧水湖雅院的方向而去。
见此一幕,四人不禁对视一眼,不清楚季忧为何会在如此深夜出现在外院。
但他们没敢问,因为方才的季忧浑身都是剑气,仿佛是要杀人。
此时的季忧已经来到了碧水湖雅院,汹涌的神念扫过便向着一座院子走去,接着也是一拳轰开了大门,撩起袍迈入进去。
这是彭羽的院子,但同样,彭羽也不在院中。
夜色下的云雾之间,无数目光都在看着他在内外院之间穿梭,破门入户,剑意直冲霄汉,自然是知道他想做什麽的。
但由始至终都没有人出来阻止,只是目光凝重看着,直到确认没有剑气狂啸而落才稍稍松开了心弦。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季忧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在辗转间又回到方锦程的小院。
随后他便坐在其房的门槛处,将铁剑拄于手中,便开始静止不动。
「他今夜莫不是真的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一个才肯罢休?」
「长老阁首先出手,他杀一个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当真就这样看着?」
「就算方锦程和彭羽是傻的,长老阁可不是傻的,这两人估计不会再露面了——」」
日升月落很快,东方很快吐白。
寒秋的薄雾飘荡于山林之间,使得初升的红日就像被腌渍后的咸蛋黄,模糊且浓厚。
随着晨鸡报晓,内院弟子逐渐开始出门,准备悟道修行,但还未到的紫竹禅林,就看到薄雾之中出现几道神色匆匆的身影。
仔细看,那是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所去的方向是长老阁的后山。
而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一人,是个身穿丹宗仙袍的中年男子。
自打丹宗与天书院交好之后,外院就一直有丹宗弟子常住。
而他们之所以这麽急切地上山,则是因为接到了长老阁的通报,说吕长老的神魂受了重创,需要诊治。
事实证明,长老阁的通报并非是危言耸听,吕长老的确伤的很严重。
当三位掌事带着的丹师赶到的时候,吕长老正躺在床上。
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失去控制,仿佛是真正的枯木一样,浑身的气息都是混乱无比。
秦荣此时就在旁边看着,观察许久后与计敬尧丶郎和通对视一眼。
大书院有护教大阵,不会是外敌。
而他们早上恰好接到巡查外院的几位弟子通报,说季忧曾在昨日的深夜之中杀意腾腾地在内外院往返长老阁还是出手了,而季忧也出手了。
在万籁俱寂,无人关注的寻常黑夜。
丹师很快收回了手,掌心的七彩丹光渐渐散去:「为何会有直接对神魂的重创?」
「神游境界,可以神念离体。」
「怪不得—」
秦荣看着他:「可有治疗方法?」
丹师摇了摇头:「我只能稳定住他当前的状态,让他以枯朽之形活着,但想恢复本身是不可能的了。」
「为何会如此严重?」
「他的神魂被打裂了,与肉身之间的桥接崩断,残破的神已经无法控制完整的身。」
长老阁中几位掌权长老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忍不住回眸望向了山下。
彭长老也是一早就闻讯赶来的,看着吕长老这幅样后,顿时感觉一股寒意窜上了后脑他昨夜未曾见到什麽,但他知道自家那位做家主侄儿昨日去找了方长老。
随后没过多久,他的侄儿就带着彭家所有人,趁夜色离开了盛京,连半句话都没留下,走的时候甚至还带走了彭羽。
按道理来说,彭羽就算没有入内院也能在外院修行五年,努力尝试感应天书什麽的。
可他就这麽被带走了,想来自己那位做家主的侄儿是真的害怕自己的嫡孙死掉。
另外,方长老的那位太孙此时也不见了踪迹。
而关注着方家太孙的不只是彭长老,还有一些京中子弟及外院弟子。
近几日,京中花楼新到了一批新的歌姬,于是他们昨日就约好了,要和方锦程一同到此喝酒。
不过当时的方锦程推托说要晚些,还说有些大事要做,让他们先喝着,等办完再来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方锦程本身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于是便告诉他们,他打算藉助彭家对付季忧,还说那彭羽没什麽主心骨,很好利用。
不过有一些京中子弟在见过窦远空如今的样子之后,对季忧是有些阴影的,劝方锦程三思。
因为当初窦远空也是想借妖族之手对付季忧,才落得个如此下场的。
不过方锦程并不在意,因为他觉得窦远空根本不能他比。
那家伙,只不过是凡世王朝的一位尚书之子罢了。
而且他还说这次不会是他主动出面,必不可能惹一身骚。
就算没成功,有他太爷在天书院他也不怕什麽,甚至他还承诺若是整垮了季忧,整个冬日的酒钱都由他来付。
方锦程这个人,仗着太爷的背景,狂妄自大,脾气还不小,但在守时这点上做的还是不错的。
在他们看来,无论这件事成功与否,这家伙总该露面了才是,可不知为何,他们从昨夜纵情声色到清晨,都未能见到他来。
人不来倒是没什麽,但昨天花天酒地地豪掷了一场,这酒钱总得有个着落才是。
正在此时,一位书生摸样的男子跑了过来。
大夏皇帝启用亲征之后,一些年轻官员的普升都很快,这书生也是受惠的其中一人。
他来到盛京之后四下打点,已经与这些京中的世家子弟混的极熟。
「几位公子爷别等了,我方才去打探了一下,听说方锦程闭关了。」
「闭关?怎麽可能,他若是有闭关的打算,又怎麽会约我们前去逛花楼。」
「他自然不是主动闭关的—」
「这话倒是好笑,闭关难道还有强迫的不成?」
「不错,他此次闭关是被方长老强行为之,我问了昨日与方兄一起过来的那位兄台,
他说方锦程这关怕是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