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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猫冬
闭关破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天赋再高也会遇到瓶颈,这就是天道对于人族的限制。
而经过了长达半年不断冲境之后,距离无疆境仅仅有一步之遥的小鉴主也遇到了无法越过的瓶颈。
那几日,她的心绪一直很乱,平日用来静心的小屋也丝毫不起作用。
颜书亦知道,若是照这般强行修炼下去,她的道心也许会因此种魔。
就在此时,落雪纷纷。
灵州是看不到大雪的,仅只有零星几片。
但这零星的几片却让她想起了去年的此时,想起了她最长的一次江湖游历,想起了的顺便去见陌生男子,想起了围炉夜谈,烤地瓜当早饭的冬日,于是灵剑山小鉴主又丢了.—
「卓师姐,你果然在骗我!」
「话可不能乱说啊翠儿,我怎麽骗你了?」
「你说鉴主只是下山溜达溜达,让我不要心急,可这都已经三日了,鉴主还未回来,
峰主昨日还来问我了呢!」
「我没骗你啊,鉴主确实是心情烦闷,于是下山溜达了,只是只是这次溜达的也许远了一些。」
「那也总得有个目的地吧,卓师姐,你就告诉我吧,鉴主到底去哪儿了?」
卓婉秋站在山巅之上抿了抿嘴,心说还能去哪儿,鉴主去探亲了呗。
小时候娘总说女子最为外向,嫁了人就会时时刻刻想着夫家了。
她以为小鉴主这种地位的女子定然是不一样的,但后来才发现,原来小鉴主也是一样的。
自打冲境到了瓶颈期,她就总说山上烦闷。
可以卓婉秋之见,这哪是山上烦闷啊,只不过是盛京有想见的人。
临近黄昏之时,最后的斜阳的将日光倾落在公务员的机关住房之中,照的闲庭小院之中光华一片。
匡诚又卷起袖子开始下厨,还未熄灭的灶火此时又被引燃,而主屋之中则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破境了?」
「破境之事非一日之功,过程必然起伏跌岩,我此番就是遇到了瓶颈,才决定下山『漫无目的」地游历一番。」
「漫无目的能穿街越巷地逛到这里?」
「碰巧了—」
季忧也不恼,嘴角带着笑意,心说随你怎麽说吧。
千里迢迢有姑娘来盛京寻他,还一个人安排了那麽多戏,心中不欢喜是假的,便觉得她怎麽说都无所谓。
她就算说来盛京是杀自己的,季忧或许都能挺起胸膛配合她。
颜书亦见他总笑有点羞恼:「你不相信?」
季忧摇了摇头:「没有不信,只是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见到你活生生坐在我面前,
就像做了梦一样。」
颜书亦愣了一下:「你——·经常梦到我出现在你面前?」
「做梦的话,那就不只是在面前了。」
「?」
魏蕊此时端着清洗过的菜叶走进灶房,看了一眼正在炒菜的匡诚道:「季公子和他娘子之间还真奇怪。」
匡诚看了她一眼:「怎麽奇怪了?」
「刚才门前的时候,季家娘子非得逼季公子说好巧呢,不说就生气,然后又说是随便转转不小心遇到的,可我来时就看到了,她都在门外转了快半个时辰了,地上都是他的脚印。」
魏蕊细声细语地道:「进了屋也是,季家娘子的眼神一直都黏在季公子身上,移都移不开,却非要一脸冷酷呢。」
匡诚想了想:「也许这就是正宫的威严吧。」
魏蕊听后愣了愣,随后摆出一个冷酷的样子:「好好做菜,平平无奇的陌生男子」
,
「???」
魏蕊此时转身来到院子里,隔着门框看向了屋内,摆好姿态之后打算认真学习。
而屋中的颜书亦正一脸漠然,问就是的偶遇,季忧若是不同意,那套着靴子的玲珑玉足就会踢在他膝盖上。
但那深邃的漂亮眸子却像是魏蕊说的那样,虽假意冷淡,但却一直黏在对方身上。
随着日头的沉降,窗外阳光透过窗根,将眼前仙子的睫毛染得灿然发光,也让那吹弹可破的细滑脸蛋多了一层光晕似的,当真国色天香四字才能配得起的。
季忧看了她许久:「这次打算在盛京待几天?」
颜书亦晃动着脚脚,未经思索便开口道:「盛京没什麽意思,比我灵州差远了,也就是下雪天值得看上一看,过几天就回去了。」
「继续闭关?」
「嗯,玄剑峰想要安稳,甚至灵剑山想要安稳,都需要我修到更高的境界才行。」
「前段日子我寄信给你,你怎麽不给我回信?」
「本鉴主身居高位,每日来往信笺众多,难道每一封都要回,那岂不是要把我累坏了?」
颜书亦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忽然夹了起来,婴了许久才意识到语气不对,于是眉心一皱不打算再开口。
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了。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匡书生炒了几个小菜端,此时正到了桌上。
于是两个还未吃饭的女子同桌而坐,季忧和匡诚则是就着先前没吃完的油渣花生米小酌,各自看着各自的姑娘。
「季兄。」
「嗯?」
季忧转头看向匡诚,微微一愣,心说这和我同桌吃饭的书生好生面熟啊。
匡诚看着他的眼神倒不觉得意外,这种脑子被占据,认不得朋友的事情他也有过。
书生小酌一口:「季兄,把握机会,你的宅子很大,也很空。」
季忧:「...—
魏蕊此时与颜书亦对视一眼,全都有些茫然。
对于这句话,魏蕊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还是不明白什麽意思,总觉得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一样,古古怪怪的—
吃饭饮酒,此时的日头开始缓缓下落。
魏蕊与颜书亦边吃边聊,问了家在何处,年芳几许,家中几口,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但并不觉得陌生。
颜书亦其实是有点意外的,因为那麽多年她都不曾感受过平等的姐妹之情,不知为何却对面前这个凡俗间的女子会多上几分天然的亲近。
在这个方面,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看遍了才子佳人戏文的魏蕊就比小鉴主懂得多了。
她们这份天然亲近,是来自于心上人相互之间是生死之交。
这种不涉及家产纷争,却亲如兄弟的关系,便会连带着她们产生一种娌深情。
除此之外,魏蕊还有一种以后要与姐姐一起嫁到丰州去的共同目标感,觉得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于是没多久的功夫,魏蕊就已经对颜书亦以姐姐相称,而颜书亦也觉得她说话好听,
于是送了她一只漂亮的玉镯。
等到用饭结束,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日暮已近。
魏蕊起身,打算回去。
她不是修仙者,又是京中的小姐,夜晚待在一个独身男子家里是容易遭到非议的。
「我们也回去吧?」
季忧放下筷子,看向颜书亦。
灵剑山小鉴主抬起眼,心说那本鉴主便回客栈吧,然后馀光就警见匡诚握着拳头朝着陌生男子振臂··
匡诚如今的宅子距离闹市不远,回尼山的路上会路过好几家客栈,其中有一家是灵剑山小鉴主准备下榻的。
颜书亦走到此处看了一眼,心说要道别了。
但很快,她就看到季忧在前面停下,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朝她招了招手。
思索片刻后,小鉴主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随着他上了尼山神道,在掌事院登记了卓瑶的假身份,向着院内走去。
不过在经过登仙白玉台的时,颜书亦却径直地朝着季忧在外院的老院子走去,如同一只认识家的猫儿。
「走错了。」
「?」」
「入内院之后就我就换了院子,现在不住那里了,让你登记也是因为内院不得随意进入。」
季忧指了指万顷林海之后,随后暗付一声,心道这丫头一开始就是打算跟我回去的吧。
小鉴主眯起眼睛:「你走前面。」
「不认识路还胸有成竹地像是回家了一样·—」
季忧轻语一声,便看到一只粉嫩的拳头举起,于是立刻从心地带着她向内院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仙居别苑。
小鉴主踏步入门,随后左右打量了一圈,最后自顾自地进了房之中,一抬眼就看到了摆在漆红木柜上属于自己的茶杯。
那是上次来这里买的,走的时候嘱咐季忧要好好给他留着,下次来还用。
她上山时还以为季忧换了院子,杯子不一定还留着,却没想到还真在,而且上面没有积灰。
她来时并未告诉季忧,所以他不可能提前擦拭,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经常会给杯子做清理,等着自己再来·
生炉,点火,煮茶,烤地瓜。
颜书亦从角落里拿回自己的板凳,上面还铺着自己上次用的棉垫,然后坐在炉子前面。
还知道自己找地方呢。
季忧此时将炉子升起,将茶壶坐在了炉子上面,有种梦回一年前的感觉。
颜书亦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那次来到盛京之后从未离开过一样。
毕竟她已经闭关半年了,生活中没有什麽别的记忆点,回首往昔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与这陌生男子的冬日夜话。
此时的季忧将炉子捅咕了几下,见着火焰升腾而起,便起身坐到了颜书亦右后侧的板凳上。
「我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破境了?」
「嗯,回天书院之后我就短暂闭关了,境界是前几日刚破。」
「是要去参加天道会麽?」
「也不只是为了天道会,只是想让自己更强一些。」
「地瓜什麽时候能好。」
「还得一会儿,你又不着急。」
「魏蕊是匡诚的相好?」
「你这相好二字用的好像有些苟且了,说心上人更合适一些.」
「丰州怎麽样了?」
「税奉减免了下去,来年等待开荒,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
火炉,茶香,两人的样子都有些呆呆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感觉有好多话说,但又不知道从何处聊起。
然后一边说些碎语,一边目光流转着,飘来飘去就撞到了一起,对视许久。
此时季忧抿了下嘴角,然后伸手揽向了那纤细的柳腰。
当初在灵剑山已经抱过了好多次了,但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傲娇的仙子还给不给抱·
颜书亦看着他伸手过来,渐渐靠近自己的腰肢,在沉默之中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将手臂微微怡了来—
随后收紧,一阵娇柔的触感瞬间填满怀抱。
两人的距离此刻很近,小鉴主的琼鼻差点都要碰到季忧的鼻子,脸颊有些微红。
季忧故作镇定地看着她:「怎麽了?」
颜书亦看着他,发现他正带着一副自己本就该被他抱着的摸样,忍不住嘴角微抿,随后转过身去,让自己被抱的舒服一点。
早在炉火点燃之后,颜书亦就已经将靴袜脱掉了,两只白嫩的玉足搭在小板凳上,被炉火映的可爱而小巧。
她的脚自小冰冷,喜欢靠近这升腾暖意。
而那双玉足在烤火的时候本来是舒张的状态,十根葱白的脚趾晶莹玉润地张开,此刻却不禁微微蜷缩了起来。
「掌柜的,天已经很晚了,客人也都休息了,上板吗?」
「上板吧。」
「可—可是还有位客人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你说住在上房的那个姑娘?没事,她订房的时候就说了,不一定会回来住。
「还有这种客人—」
「有啊,去年也有这麽一位,交了钱但不住,和这姑娘长得还有点像呢。」
随后几日,盛京没有再继续下雪,温度也稍稍有些回升。
季忧院子里的地瓜消耗的极快,还有些没休息好的样子,每次午时出来修道,总打哈欠。
不过他周身的气息倒是愈发的内敛,深邃了。
何灵秀曾多次在内院山崖上看到他,每次看到就会想起他破境那日的火热,便有一种想要试试他长短的想法。
「季师弟境界稳定下来了?」
「嗯,稳定了。」
日照山崖之间,季忧缓缓睁眼,轻轻点头。
何灵秀在山崖后侧轻轻开口:「那日你破境时,我发现你的气魄很强,院里对你现在战力也多有议论,怎麽样,有没有兴趣与我对剑一番?」
「算了,男女授受不亲。」
「?」
季忧此时长舒一口气,眼中的金光逐渐收敛。
他也不只是单纯地在稳定境界,同时也在寻找定道的契机,通过观想所浮现出的心念很多,如同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就像是这世间的人和事一样。
这些心念有的是杂念,有些则是道心。
处于这个阶段的修仙者需要将杂念拨开,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心,这一步叫做抽丝剥茧。
这是上五境中每个境界都要经历的,因为修道本身就是一种需要摒除杂念的事情。
班师兄说契机这件事是需要时机的,有时候不能心急,越急越是不得相见。
正在此时,一名掌事院弟子上了山,肩上扛着一只麻袋,后背还有两口大黑锅:「季师弟,你的东西。」
季忧见他后眼前一亮:「没想到这麽快就送到了,多谢师兄。」
何灵秀看了一眼:「师弟买锅做什麽?」
「做饭。」
季忧起身,将麻袋收入储物葫芦,拎着那口黑锅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何灵秀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凝视许久之后转身去了紫竹禅林,就见到柴泽和石君昊正在茶亭之中,表情凝重的聊着什麽。
她在旁边听了一阵,发现他们聊得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关于自己院子的砖墙,
据他们所说,这几日他们的院子里发生了怪事,怪事就是他们的院墙不知何故,这几天变得越来越矮了。
修仙者讲究身外无物,不太关心外在。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不是修仙者,也不会关心自己的院墙有几排砖,除非那墙是自己垒的。
而他们之所以今天注意到,据说是因为在自己的别院中站着的时候,竟看到了隔壁光屁股的师弟·
与此同时,季忧已经提着麻袋和黑锅走进了院子,朝着新搭的灶台走去,将两口锅摆上去,嵌的正正好好。
他就说他是有手艺的,连图纸都没有就能垒个这麽合适的灶。
接着他将柴火丢进灶中,以灵火催燃,随后将麻袋打开,取出油瓶,向锅中倒入些许,开始练锅。
等到锅子炼罢,他将米袋取出,倒入后蒸饭,等到米粒渐渐松软,又将采买来的腊肉切片后扑满。
不多时,随着炊烟缓缓升起,香气逐渐开始在院子里飘然。
季忧继续切菜,将肉片与青椒下锅,便见颜书亦从屋里出来,穿着一件小花袄,迎着灿烂的日光伸了个懒腰,发出啊的一声。
见此一幕,季忧直起身来,手握铁铲叉腰。
好几日了,灵剑山小鉴主都没提过要离开的事情,每天专注于一日三餐,有时安静,
有时闹腾,似乎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昨日魏蕊曾邀请她去玩,回来的时候还买了好些东西。
像是房之中的挂画,用来遮挡灰尘的纱罩,好看的茶壶,以及她现在穿着的那件小花袄,有一种已经嫁进来,在为生活打算的感觉。
季忧已经确定了,颜书亦是想来和自己一起猫冬。
但既然是猫冬,总不能每天都吃烤地瓜,所以他才在别人的墙头上捡了些砖,垒了个灶台,打算在自己的院子里生火做饭。
「起床了?」
「嗯,起床了—」
颜书亦回答一声,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每晚都和季忧围着炉子坐到很晚,连带着懒觉也变多了,此时她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季忧炒菜,心说这他居然还会做饭。
这样的事,她以前没有见过,
修仙者怎麽说呢,远离世俗,浮空于世,下厨这种事于他们而言是下九流。
谁会想到一个剑斩兵王丶反杀妖将,被盛京城内外议论纷纷的男子,此时正围着粗布围裙,一身烟火呢。
但她好像也没想过,谁会相信灵剑山小鉴主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单身男子的院子里起床,随后被馋的有些流口水呢。
颜书亦迈步走了过去:「好香。」
季忧翻炒一阵:「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谁教你做饭的?」
「我以前住的地方,厨子做饭不好吃,我和几个弟弟妹妹们就经常会去厨房偷些菜,
翻墙去隔壁一个破院子自己生火做饭吃,那时候想法很简单,总觉得自己会做饭就是大人了。」
季忧说完话看向她:「你会做饭麽?」
颜书亦抬头看他一眼:「不会,以后都是你做饭。」
「以后?」
「我是说,我以后还会来顺便逛逛的。」
颜书亦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背着手走到门前,在院中支上小方桌,摆上了碗筷后开始等饭。
心静了,确实静了。
但静的好像不想再修道了。
感觉若不是灵剑山的鉴主,若不是背负着道统的延续,她其实更喜欢这种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日子。
颜书亦觉得这好像不是静心,而是仙子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