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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金殿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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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金殿鬼影(第1/2页)
    我用袖口擦去额角的冷汗,指腹触到皮肤时还带着山涧寒气。背包里的矿灯忽明忽暗,光束扫过布满青苔的石阶,在第七十三级台阶的裂缝里,我看见了半枚生锈的铜扣。
    这是祖父日记里提到的记号。
    三年前那个梅雨季,我在老宅阁楼发现了那本牛皮日记。泛黄的纸页记载着1947年的滇西秘闻,其中十七处提到“金殿“,字迹在“黄袍“与“血咒“两个词上洇着深色水渍,仿佛写作者当时正流着冷汗。
    此刻我站在鸡足山腹地,海拔三千七百米的云雾里藏着比寒意更刺骨的东西。矿灯突然熄灭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拖着湿漉漉的衣袍在石阶上行走。
    “谁?”我的声音撞在岩壁上弹回来,碎成无数细小的回声。
    回应我的是一阵铃铛声,清脆得不合时宜。祖父日记里画过这种铃铛,青铜铸就,铃舌是用人指骨做的。
    我反手摸向腰间的工兵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光束重新亮起时,石阶上空空如也,只有湿漉漉的青苔上印着串奇怪的脚印——三趾,带倒钩,像某种巨型鸟类的爪痕。
    金殿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并非我想象中的辉煌庙宇,而是用黄铜浇筑的方形建筑,墙皮在百年风雨里氧化成青绿色,檐角的龙形装饰物却依旧闪着冷光,鳞片上的鎏金被岁月啃噬得如同碎镜。
    推开殿门的瞬间,铁锈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的手顿住了——正对大门的神龛上,坐着尊半人高的铜像,头戴十二旒冕冠,双手按在膝前的青铜鼎上。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分明是用真人皮鞣制后贴上去的,眼睑处的皮肤已经干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铜胎。
    “这是南诏王的坐像。”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工兵铲差点劈在对方身上。来人身形佝偻,粗布藏袍上缀着玛尼珠,手里转经筒的木质轴杆已被盘得发亮。“三十年前我来过这里,”他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尊铜像,“当时它还没有脸。”
    矿灯光束扫过老人手腕,一串黑色念珠里混着颗虎牙,齿根处隐约有暗红痕迹。祖父日记里提过,当地山民会用虎牙镇邪。
    “您是谁?”我握紧工兵铲的木柄。
    “守山人。”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松脂,噼啪声中,火光在铜像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每年三月三,都要给它换件新袍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铜像身上的锦袍,暗红底色上绣着五爪金龙,多处已经霉变,露出底下的铜锈。祖父日记里夹着的照片上,这锦袍原本是明黄色的。
    “为什么换颜色?”
    守山人往火堆里啐了口唾沫:“五十年前,有群穿军装的来这儿寻宝,把黄袍扒了下来。当晚就起了山火,整支队伍没一个活着下山的。”他指节敲了敲铜像的膝盖,“从那以后,就得用血染的红袍镇着它。”
    我突然注意到铜像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它按在铜鼎上的手指,第二节关节明显弯曲了半分。火堆爆出的火星溅在我手背上,灼痛感让我看清铜鼎边缘的刻字——不是汉文,也不是梵文,而是某种扭曲的符号,像无数条蛇盘绕在一起。
    “这字……”
    “别碰!”守山人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像揣着块烙铁,“这是血咒。当年南诏王怕自己死后被邪祟侵扰,让婆罗门教士刻的。”
    我缩回手时,指尖已经触到了铜鼎的冰凉。就在那瞬间,整座金殿突然剧烈摇晃,檐角的铃铛开始疯狂作响,声音尖锐得像是女人的哭嚎。
    铜像的眼睛睁开了。
    准确地说,是那张人皮脸上的眼睑裂了道缝,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窟窿。一股黑雾从窟窿里涌出来,在地面聚成扭曲的人形,三趾的爪痕在青砖上移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它醒了。”守山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从藏袍里掏出个油布包,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符咒,“你祖父当年留下的,说能救命……”
    黑雾突然加速扑来,我拽着老人往侧殿翻滚。身后的神龛轰然倒塌,铜像摔在地上,头颅滚到我脚边,人皮脸在火光中对着我笑,嘴角咧开到耳根。
    侧殿的石壁上布满壁画。矿灯扫过之处,我看见一幅幅血腥的画面:身披黄袍的王被钉在铜柱上,僧侣们用尖刀剜出他的心脏,泼在下方跪着的奴隶身上。最末一幅画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和祖父照片里的模样一模一样,他正将半张符咒贴在铜像额头上。
    “你祖父是想镇压它,”老人的转经筒掉在地上,滚出很远,“但他只找到半张符咒。”
    黑雾已经漫到门槛,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我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黄袍存,则邪祟伏;黄袍失,则血咒生。”
    “红袍!”我冲向正殿,工兵铲劈向铜像身上的暗红锦袍。布料裂开的瞬间,黑雾发出痛苦的嘶吼,三趾爪痕在地面疯狂抓挠,青砖被抠出深深的沟壑。
    就在这时,我看见锦袍底下露出的铜胎上,刻着半张与老人手中相同的符咒。
    “拼起来!”我大喊着将符咒碎片扔过去。老人接住的瞬间,黑雾突然凝聚成利爪形状,直扑他的面门。
    我扑过去挡在老人身前,后背传来刺骨的寒意,像是被冰锥刺穿。恍惚间,我看见黑雾里浮出无数张脸,都是扭曲的、痛苦的表情,其中一张分明是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快走!”老人将我推开,自己迎向黑雾。他身上的玛尼珠突然炸裂,红光闪过的瞬间,我听见他在念某种经文,声音越来越高,最后混着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黑雾散去了。
    我跪在地上咳嗽,嘴里尝到铁锈味。侧殿的壁画在刚才的冲击中剥落大半,露出后面的暗门。矿灯照过去,门楣上刻着四个简体字:1950年建。
    这根本不是南诏时期的金殿。
    暗门后是间石室,墙上挂着军装和步枪,角落里堆着木箱。我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条,每根都印着“中央银行”的字样。
    祖父的照片摆在金条上,他穿着军装,身边站着个穿藏袍的年轻人——是年轻时的守山人。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51年3月3日。
    矿灯突然照到石室尽头的铜架,上面挂着件明黄色的锦袍,龙纹在光线下闪着流光。我伸手去碰的瞬间,整座金殿再次摇晃,这次却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一步,一步,踩碎了檐角的铃铛声。
    石室的门开始自动关闭,我看见门缝外闪过道黄色身影,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紧接着是某种野兽的咆哮,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当石门彻底合拢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极了祖父日记里描述的,黄袍穿身的王者在月圆之夜发出的叹息。
    三天后,我在山脚下的卫生院醒来。护士说我被一个穿黄衣的采药人救了,对方把我放在路边就走了,只留下个铜铃铛。
    我摸向枕头底下,那铃铛冰凉刺骨,铃舌碰撞的声音里,仿佛藏着整座金殿的秘密。
    石门合拢的刹那,矿灯的光束突然剧烈颤抖。我踉跄着扶住岩壁,指尖触到黏腻的液体,凑到火光前一看,竟是暗红的血渍,顺着石壁的裂缝缓缓渗出,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
    “滴答、滴答”,液体滴落铜箱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我猛地转头,发现金条堆里不知何时多了只手,苍白如纸,指甲缝里嵌着墨绿色的苔藓。那只手正缓慢地、一寸寸地从金条缝隙里伸出来,手腕处戴着串熟悉的黑色念珠——是守山人的。
    “老先生?”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工兵铲在掌心沁出冷汗。
    手突然停住了。紧接着,整箱金条开始剧烈晃动,箱底发出木板断裂的脆响。我后退两步,看见无数根头发从箱缝里涌出来,乌黑、潮湿,像水草般缠绕住那只手,将它硬生生拖了回去。箱盖“砰”地合上,上面浮现出与铜鼎相同的蛇形符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矿灯的光线突然变暗,光圈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印,布满整个石室的四壁。大小不一,深浅各异,像是无数人曾在这里疯狂抓挠。我数到第七十三个指印时,发现其中一个带着明显的月牙形伤痕——和我左手食指上的一模一样。
    祖父的照片从金条上滑落,背面朝上。我拾起来翻转,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多了行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黄袍非衣,是茧。”
    “茧”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在照片边缘洇出深色的痕迹,渐渐连成条蛇的形状。
    突然,箱盖再次弹开,这次涌出来的不是头发,而是半张腐烂的人脸。皮肤泡得发白,一只眼球悬在眼眶外,正对着我缓缓转动。我认出那是守山人,他藏袍的一角卡在箱缝里,被拖进去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血……血咒……”他的嘴唇翕动着,涌出的黑血泡在下巴上破裂,“它需要祭品……”
    话音未落,整只木箱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守山人的身体坠入其中,惨叫声被某种粘稠的液体吞没,只留下串急促的摩擦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啃噬骨头。
    我后退时撞到了铜架,明黄锦袍掉落在地。布料接触地面的瞬间,突然像活物般蜷缩起来,露出里面缝着的东西——不是棉絮,而是层层叠叠的人皮,每张皮肤上都布满了蛇形符号。
    矿灯照到袍角的标签,用金线绣着个“李”字。
    祖父姓李。
    这个认知像冰锥刺穿我的太阳穴。我颤抖着扯开锦袍,人皮层里滚出个青铜匣子,巴掌大小,上面刻着南诏王坐像,正是金殿里那尊有脸的铜像。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张泛黄的地图,和祖父日记里的笔迹:“1947年,于南诏王陵得黄袍,内藏蛇母卵。婆罗门言,卵破则天下大乱。”
    “蛇母卵”三个字被红墨水圈住,墨迹边缘有烧灼的痕迹。我突然想起守山人的话,那些穿军装的人扒走黄袍后引发了山火——他们不是为了寻宝,是想销毁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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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头顶落下簌簌的石屑。我抬头看见岩壁上的指印正在移动,汇成无数条蛇的形状,朝着锦袍的方向爬去。那明黄布料突然展开,人皮层里渗出淡黄色的粘液,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我扭曲的脸。
    水洼里的“我”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
    石门发出不堪重负的**,裂缝中挤进缕缕黑雾。我认出那是正殿里的邪魅,此刻正顺着门缝往里渗透,在地面聚成三趾爪痕,步步紧逼。
    锦袍突然腾空而起,人皮层全部展开,像巨大的蝙蝠翅膀罩住青铜匣子。黑雾触及锦袍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被灼烧的油脂。但更多的黑雾涌了进来,在石室中央凝成半透明的人形,隐约能看见南诏王的冕冠轮廓。
    它没有脸,脖颈以下是旋转的黑雾,每转一圈,石壁上的蛇形符号就亮起一分。我突然明白这血咒的运作方式——不是镇压邪祟,而是喂养它。
    “祖父……是你吗?”我对着人形喊道,声音在颤抖。日记里的水渍、照片上的军装、锦袍里的人皮……无数线索在脑海里炸开。
    人形没有回应,却缓缓抬起黑雾构成的手,指向我脚边的青铜匣子。我突然想起守山人的半张符咒,慌忙摸向口袋,却只摸到个冰冷的东西——是从正殿带出来的铜像头颅,不知何时被塞进了我的背包。
    头颅的人皮脸对着我,黑洞洞的眼窝流淌出粘液,滴在青铜匣上。匣盖突然弹开,里面根本没有卵,只有颗干瘪的心脏,用金线缝在青铜底座上,表面覆盖着蛇形符号。
    “这是……南诏王的心脏?”
    黑雾人形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愤怒,又像是痛苦。石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通道,矿灯照过去,发现通道两侧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口都用红布封着,隐约传来抓挠声。
    第一个陶罐的红布突然破裂,爬出来的不是蛇,而是个穿着军装的骷髅,胸前的番号牌闪着绿光——和暗室里的步枪型号一致。紧接着,更多的陶罐裂开,无数骷髅从通道里涌出来,有的穿着藏袍,有的穿着现代冲锋衣,显然来自不同的年代。
    它们都朝着青铜匣子爬行,骨骼摩擦的“咔嚓”声在石室里回荡。我突然注意到,每个骷髅的胸腔里都插着半截蛇骨。
    就在这时,石门发出轰然巨响,整扇门被某种巨力撞得粉碎。黑雾人形的轮廓更加清晰,冕冠上的十二旒垂珠在黑雾中摆动,发出玉石碰撞的脆响。它朝着青铜匣子伸出手,那些爬行的骷髅突然停下,齐齐转头看向我,眼窝里燃起幽绿的火焰。
    我举起工兵铲,却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布满了蛇形符号,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黄袍裹尸,血咒解于血亲。”
    血亲……
    青铜匣里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发出擂鼓般的声响。骷髅们开始疯狂地撞击石壁,通道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像是某种巨型生物正在苏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石室突然亮如白昼。
    一道黄影破顶而入,带起的气流掀飞了所有骷髅。我看清那是个穿明黄僧袍的僧人,面容被兜帽遮住,露出的手背上布满烫伤般的疤痕,握着柄通体乌黑的锡杖,杖头的宝珠正发出耀眼的金光。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黑雾人形。锡杖点地的瞬间,所有蛇形符号同时熄灭,石壁上的指印化作青烟消散。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人形剧烈扭曲,冕冠崩裂成无数碎片,露出里面蜷缩的东西——不是南诏王的魂魄,而是条水桶粗的巨蛇骨架,脊椎上还插着半截青铜剑。
    “三百年了,你还不肯安息吗?”黄影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蛇骨突然张开颌骨,喷出团黑雾,直扑黄影面门。他侧身避开,锡杖横扫,杖头的宝珠撞上黑雾,爆出漫天星火。我看见星火里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僧侣,有奴隶,有穿军装的士兵,最后定格在祖父的面容上,对着我无声地摇头。
    黄影的锡杖突然指向青铜匣子。那颗跳动的心脏瞬间停止,表面的蛇形符号全部脱落,化作细小的蛇影钻进地面。我这才发现,整个石室的地面其实是块巨大的青铜镜,此刻正倒映出天空的景象——满月被血红色的云团包裹,像只睁开的眼睛。
    “这不是金殿,是祭坛。”黄影终于开口,兜帽下的目光落在我掌心的符号上,“你是李家的后人?”
    我点头时,青铜镜突然裂开,从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河流。那些爬行的骷髅被液体淹没,骨骼迅速融化,露出里面完整的蛇骨,纷纷朝着蛇骨骨架游去,像是归巢的鱼群。
    “1382年,南诏王被权臣弑杀,”黄影的锡杖在地面划出圆圈,将我们与蛇骨隔开,“婆罗门教士用他的心脏和蛇母的骨架设下血咒,以活人献祭,求永生之术。”
    青铜镜的裂缝越来越大,我看见底下是层层叠叠的白骨,堆积如山。原来整个金殿都建在万人坑上。
    “祖父他……”
    “李敬之是个好人。”黄影的声音柔和了些,“1947年他发现这个祭坛时,血咒已经快要完成。他扒下黄袍,是为了阻止蛇母复生——那袍子不是衣服,是用九十九张处子皮做的养魂布。”
    我想起锦袍里的人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失败了,”黄影指向蛇骨骨架,“蛇母的残魂附在了他身上。1951年那场山火,是他自己点燃的,想同归于尽。”
    矿灯照到黄影的僧袍下摆,那里绣着半朵莲花,与祖父照片背面的笔迹同源。我突然明白过来:“您认识他?”
    兜帽下传来一声叹息:“我是他当年救下的婆罗门后裔。”黄影掀开兜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是空洞的窟窿,“当年他烧山时,把我推出了火场。”
    蛇骨骨架突然站了起来,融合了无数小蛇骨后,体型扩大了数倍,黑雾构成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它朝着我们吐出分叉的信子,青铜镜彻底碎裂,暗红色的液体漫过脚踝,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它需要最后一个祭品,”黄影将锡杖塞到我手里,“用这个刺穿它的心脏。”
    我握住锡杖,发现杖身刻满了梵文,杖头的宝珠其实是块巨大的舍利。黄影从僧袍里掏出半张符咒,与我口袋里的碎片严丝合缝——正是守山人没能拼起来的那完整符咒。
    “黄袍裹住舍利,符咒镇住血咒,”他推了我一把,“快走!祭坛崩塌前还有时间!”
    蛇骨喷出的黑雾化作巨爪抓来,黄影突然扑上去,用身体挡住攻击。黑雾穿透他的僧袍,留下焦黑的窟窿,他却像是毫无痛感,只是死死抱住蛇骨的脖颈,对着我大喊:“记住!别让任何人再找到这里!”
    我咬着牙冲向青铜匣子,锡杖刺入心脏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蛇骨的动作凝固,黑雾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完整的南诏王骨架,胸口插着的青铜剑上刻着“永昌”二字——是南诏国的年号。
    黄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笑容里带着解脱:“告诉你祖父,我守住了承诺。”
    祭坛开始崩塌,青铜镜的碎片混着白骨从头顶落下。我抓起青铜匣子和明黄锦袍,顺着裂开的通道往外跑。身后传来沉闷的轰鸣,整座金殿正在下沉,被地底涌出的岩浆吞噬。
    跑出侧殿时,我回头望了一眼。正殿里的南诏王坐像已经倒塌,人皮脸掉在地上,被岩浆烧成灰烬。那些在石阶上留下爪痕的黑雾,此刻正被岩浆灼烧,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山风带着松脂的香气扑面而来,我这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鸡足山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金殿所在的位置塌陷成巨大的深坑,岩浆冷却后形成黑色的玻璃状地表,反射着初升的太阳。
    口袋里的铜像头颅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串守山人的黑色念珠。我数了数,正好十三颗,每颗珠子里都嵌着极小的蛇骨。
    下山的路上,我遇见了几个背着背篓的采药人,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其中一个老者递给我块烤红薯:“年轻人,你是从‘老地方’出来的?”
    “老地方?”
    “就是三月三烧纸的那座山神庙,”老者往深坑的方向努努嘴,“十年前就塌了,埋了不少想寻宝的人。”
    我突然想起守山人的话,五十年前的山火,三十年前的到访……他们的记忆似乎被某种力量篡改了。
    回到卫生院时,护士说我昏迷了七天。放在枕头下的铜铃铛还在,但铃舌已经变成了白骨。我拿起铃铛摇晃,听到的不是清脆的响声,而是无数人的低语,像祖父的,像守山人的,像黄影的。
    三个月后,我在祖父的骨灰坛底发现了半张地图,与青铜匣子里的正好吻合。拼接后的地图指向鸡足山深处的另一个标记,旁边写着三个字:“蛇母陵”。
    坛底还压着张纸条,是祖父晚年的笔迹:“血咒不灭,世代相传。吾孙,若你见此信,当知李家子孙,永为守陵人。”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些消失的蛇形符号正在重新浮现,像极了金殿石壁上的血咒。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画面里是座被云雾环绕的宫殿,黄铜的墙皮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檐角的铃铛正在无风自动。照片的最后,有个穿明黄僧袍的背影站在殿门前,手里的锡杖正对着镜头,杖头的宝珠亮如星辰。
    发送时间显示为——1947年7月15日。
    我猛地抬头,看见玻璃上贴着张人脸,人皮质地,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我,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窗外的月光里,无数三趾爪痕正在缓缓爬上阳台,带着湿漉漉的青苔气息,和金殿石阶上的一模一样。
    手机再次震动,新消息只有一句话:“黄袍已归,速来。”
    发件人栏里,赫然显示着那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祖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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