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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瑰开始亲裴谈声的嘴角开始,其余人的表情变得惊悚。
远远的，宴厅里轻婉的钢琴声飘散在整个别墅高空，也有些低低的声儿跑过来。但任凭浪漫的钢琴曲有多舒缓,杂物室外依旧人人紧绷。
裴家的人是,宋瑰也是。
他踮脚抱着裴谈声的腰，眼神越来越执着，很想看进裴谈声的眼睛深处，想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他冷静。
这样的裴谈声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弥镇市那天，他疯狂调酒，跪坐在酒柜下喝得醉醺醺；在裴家的那间休息室，他躲在洗漱间门后,凄然地听他话,像只无助的困兽低吼；以及现在,赤红眼眶宣告他情绪的错乱。
宋瑰觉得自己以前不懂裴谈声，但最近却懂了很多，至少他明白在此时此刻，需要做的是什么。
或者说，他已经做出了裴谈声想要的行为。
吻他。
当着裴家的人,奉给他私有的、只属于裴谈声的爱。
你要的是这个对吗？
宋瑰眼神坚定，无声地询问。
后腰顷刻被他的劲瘦有力的手臂锢住,宋瑰低了下眸……答对了。
他心脏怦怦直跳,立刻抱紧裴谈声的腰,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碰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触感从凉转为温热，这给了宋瑰莫大的成就感，更来来回回吮吸。
裴谈声眼神呆了一下。拥住他的人正在折腾他的嘴唇，好像很不熟练,喜欢咬，舔，牙齿还撞上了，刺痛。
他迟钝间，余光机械地瞥向了那边目瞪口呆的亲人。
他们……惊悚，害怕，担忧，嫌恶。
哪怕面对的是他们喜爱的宋瑰，也掩不去震撼。
裴谈声多看了几秒，得到一股阴暗的快意，敛下眼眸，嘴唇动了动。
无声的回应让宋瑰惊喜，攀着他越发沉浸。
旖旎扑灭了满园的焦灼。
裴项明几乎站不稳，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幕，怒喝一声：“胡闹！”
宋瑰被这声吓得蹙起了秀眉，松开嘴唇。
陷入迷乱的裴谈声以为他要离开，手臂一紧，立刻低头追吻上去。
宋瑰安抚地亲亲他的脸，“裴谈声，等等。”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收获了很多不可捉摸的眼神。
裴项明见他都制止了，两人还是黏在一起，怒气上头，飞快地靠近：“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胡闹，简直是胡闹！”
裴叔公杵着拐杖快要站不稳，被他儿子搀扶。
裴项明的话打开了在场议论的开关。
“他——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瑰和二爷，我草草草！”
“他们是同性恋？”
“宋瑰不是和南玉一辈吗？这、二爷是他们的小叔啊！”
“实在太任性了！”
不知道哪个字碰到了裴项明的逆鳞，愤怒从紧绷的眉眼泄露。
他怒视裴谈声，嘶声吼道：“你、是不是你引诱的小瑰？！他才二十四岁，你怎么下得去手！裴郁舟，你是长辈，这么做我如何向宋家交代！小叔和世侄……传出去，裴家还要不要脸？我还有没有脸？”
裴叔公杵着拐杖着急地转转团：“是啊，是啊！”
站在裴项明身后的长辈全都不敢相信，连声质问。
裴谈声心跳空了半秒，垂下眼，目光停在宋瑰发间，怔然一顿。
宋瑰如有所感，握紧了他的手。
裴项明额角青筋鼓动，咄咄逼人道：“你如果喜欢男的，我管不了你，但宋瑰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一道轻软的嗓音出现，和四周的盛怒截然不同。
裴项明还以为会是裴谈声问，正要怒骂，后知后觉这声是属于宋瑰的。他强压住怒火，目光宛如在看走偏了路的晚辈，苦口婆心地问：“小瑰，你和裴爷爷说，是不是他逼你的？”
他咽了咽口水，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
宋瑰轻笑着摇头：“不是。”
“怎么可能！？”裴项明大惊失色，手指向裴谈声，指尖甚至在颤抖，“你喜欢他？你怎么可以喜欢他？他是你的小叔！”
宋瑰蹙起眉：“是南玉的，我姓宋。”
这也不行啊……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所有相熟的世家，谁不清楚辈分？裴谈声是他的幼子，在同龄人里面就是长辈。
如果他们的事情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待裴家？
荒唐！无稽！可笑！
百年世家最重脸面，堂堂裴氏的掌舵人居然和世侄在一起！
又怎么看待他？
养不教父之过，是他不禁用，没教好儿子，闹成这般田地。
还有宋瑰的父母，如何交代？
裴项明只觉在他所追求的梦想上攒了几十年的脸面，霎时被裴谈声击溃，一败涂地。勃然大怒：“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想，从现在开始，分开，以后不准见面！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传出去，毁了裴氏百年声誉！”
一位年轻的旁系后辈迟疑了，小声说：“其实，又没有亲戚关系，只是交好而已，怎么不能在一起啊？”
裴项明听到后，仿佛被这番话刺到了心脏。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回头怒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对方急忙闭上嘴，却幽幽瞥向了裴项明佝偻的背。
……该不会是因为那桩事吧？
其实早传遍了，只是没人敢提，当年裴老的初恋不就是他的小辈么，后来被老爷子棒打鸳鸯。
现在怎么……自己不如意，也不让别人如意？
但这话他不敢说，瑟缩在人群里。
裴项明气得涨红脸，怒火把理智燃烧殆尽，眼见裴谈声和宋瑰还牵着手，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小瑰，你从小在裴家，没有哪个长辈不喜欢你，别做傻事！”他还是在乎宋瑰的，深吸一口气，硬声劝道，“裴爷爷知道，你是年纪太小，经不起诱惑，所以才上了裴郁舟的当！你先松开他，到爷爷这儿来，我给你撑腰。总之，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俩做错事——”
自有向着裴项明的亲戚，又仗有他和裴叔公撑腰，纷纷指责。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不怕心里不安吗？”
“必须告诉宋家，让他们也管管！”
“和长辈在一起，传出去怎么好，裴家的脸都让他丢完了。”
裴项明越听，越发怒不可遏。
裴谈声和宋瑰还黏糊在一起岿然不动，他瞪大眼睛，上前果断抓住宋瑰，厉声道：“小瑰，不要胡闹！”
宋瑰不愿意和老人争执，怕不小心伤到他身体，于是裴项明拽住他的手腕时，没有反抗。
但这个乖顺的动作，却在裴谈声眼珠上扎了根刺。
宋瑰会被带走。
会的，被他父亲带走……
耳朵里出现了宋瑰和父亲的说话声，但裴谈声听不清楚，他耳朵发嗡，脑子里也像有夏蝉在叽叽喳喳叫，什么都听不清楚，唯独一双眼睛看准了父亲将要做的事。
他拉住了宋瑰的手腕，要他离开自己。
裴谈声脑中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断裂，手上动作不过脑，下意识抢回宋瑰。
裴项明被这幕惊得没站稳。
熟悉的温度重回，裴谈声箍紧宋瑰的手臂，把他抢回了自己怀里后，那根弦重新接在了一起。
“你、你！”裴项明手指着荒唐的两人，声音颤抖。
他怒得没有言语形容，猝然回头，随手指了几个人：“你们，把小瑰带到他哥哥那儿去！”
被叫到名字的是过来凑热闹的俩旁系亲戚，和裴家关系不冷不热，听到裴老的话，犹豫不敢上前……刚才裴谈声揍王旭海的时候，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拳头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可就完了。
况且，裴老年纪大了脑子不清不楚，他们却明白，现今裴氏是谁掌家，没到底因为这事儿得罪裴谈声。
以后说不准还有求他的时候。
“快动手！”裴项明紧皱眉头。
他俩犹豫，其余别的看不惯裴谈声的亲戚却见不会给这个机会，见两人不动，扒开他们，怒气冲冲地走到裴谈声和宋瑰面前，张嘴噼里啪啦地一顿指责。
仗着是亲人，仗着裴谈声对亲人的顾忌，话里围绕着已去世的裴老。
“刚才打了贵客，现在还做出这种事，脸都丢尽了！”
“不敬长辈，还顶嘴。”
“宋瑰也是，好好的一个影帝……”
“传到娱乐圈，也没脸面了。”
“要是老爷子还在，看见精心教导的掌舵人居然和世家小辈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气得……”
数不清的话，变成一根根刺，熟悉地扎进裴谈声耳中。
他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没有说话，只牢牢抱紧宋瑰，把他死死圈在怀里，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不放手。
胸腔陡然被挤压地快要喘不匀气，宋瑰一低头，看见裴谈声的双手搂抱着他，手掌束缚在胸前，那么用力，骨节硬生生泛起脆弱的苍白。
他在发抖。
宋瑰感觉到了。
他顿了顿，垂下的眼眸是山雨欲来的淡漠与平静。
裴谈声身体仿佛都滚烫了。
他后背贴在裴谈声的胸前时，依稀感受到心跳那么快，跳出来似的，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催动了他无法自控的情绪。
宋瑰抬起眼睛，再度看向指责的众人。
他们说：“大的小的都在胡闹，不像话！”
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们又说：“老爷子最恨的就是在感情上鬼混，胡作非为！这是让老爷子去了都不安心啊！”
喉咙第一次这么难受，酸涩到有好多东西堵在嗓子眼，作呕。
他们还说：“裴家家风好，喜欢男生就算了，怎么能和晚辈搞在一起？”
宋瑰冷淡地望向他们，这不是他最敬仰崇拜的裴爷爷，旁边那站着一直不动永远沉默的也不是关爱疼惜他的裴伯伯。他们变得陌生，说着残忍恶心的话。
他突然觉得，还好裴南玉和西荣不在，他们如果也看到了，是不是会和现在这些人一样，撕去了伪装的面具，陌生到只想永远都不认识！
宋瑰彻底失控，尖声道：“都走开！”
正靠近想带宋瑰走的几人讪讪站在原地，懵了。
宋瑰从裴谈声的怀里挣开，站在他身前，脊背挺直，坦然迎接上所有人否定的眼神，一字一句：“我、喜、欢。”
裴项明猛然瞪大双眼，腿弯一颤。
裴郁泽立刻扶好父亲，眼神复杂地盯住宋瑰。
这样的眼神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出现了十次百次。他知道裴家长辈不介意子孙有同性恋人，毕竟小时候还常常撮合他和南玉，但没有想过，同样的事情放在裴谈声和他身上，就成了人人喊打？
仅仅因为裴谈声大了他五岁，是他辈分上的小叔么？
很可笑的理由，说出去谁会相信。
但这些人都信了，或者说，他们只听裴爷爷的。
裴爷爷表示支持，他们就鼓掌赞美佳偶天成，裴爷爷严厉拒绝，他们便迫不及待，控诉这段感情不容于世。是这样吗？
宋瑰攥紧拳头，指尖紧抠掌心，眼神执拗而紊乱地注视所有人厌恶的面庞，轻轻地笑了。
裴项明皱起眉头。
宋瑰用近乎残忍的语气，一遍遍戳穿裴项明还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真相：“我喜欢。喜欢阿舟，喜欢裴郁舟，喜欢小叔，喜欢裴谈声。”
“宋——瑰——！”裴项明怒不可遏，抬手气得要打他。
宋瑰站定不动，眼睛红肿，失望地摇了头。
裴谈声以为父亲欺负宋瑰，瞳孔狠狠抽缩，无暇管其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叫，紧紧钳住了宋瑰的手，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他手腕。
“嘶。”宋瑰吃痛，低头皱起眉。
裴谈声光钳住手腕不够，还要把他紧搂住，保护在身后。
动作慌乱而没有自控，弄疼了宋瑰好几次。
场面顿时变得诡异。
裴项明也错愕了，抬起的手筋骨里仿佛灌了铅，沉得无法动。
但他此刻更震惊裴谈声如同疯癫的行为，听到宋瑰的吃痛声后怕他被伤到，大声喊：“小瑰，你过来！”
“你们几个，把裴郁舟拉开！”他焦躁地吩咐。
电光石火，宋瑰听见裴项明厌恶地低喃了声“疯子”。
他猝然抬眼，瞳眸尽是不可置信，心尖更一紧，蓦地挣开裴项明的手。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张如此慈祥的脸，牵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他转身，反手握住裴谈声的手，五指熟练地在他指间钻进去，握拢。
掌心与掌心紧贴，十指相扣，什么也不想理会，拉着他疾步跑进了杂物室。
关门上锁，视线昏暗。
从此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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