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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幽然，隐隐约约照映出少女双眸中的身影。
她雍容华贵，一举一动都好似充满大气；她的脾气机灵且略带任性，一颦一笑都好似一个纯真的女孩。
却又无时无刻不显出忧愁。
李清舔舔嘴唇，对于少女母亲的面孔，仿佛愈加清晰了一些。他看着少女的脸庞，发觉一丝一缕的笑容已然在少女的嘴角边绽放，如同初开的花朵一般艳丽可人。
“这么看来，陛下之所以会如此待你……”李清思忖，“想必定然是有着一个不浅的理由。”
“是啊。”罗歆笑着，“只是我当初不知道，如今也仍然不知道。记得是在我母后因染了风寒，将要故去时，母后忽然对我说，父皇那样做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让我千万不要怨恨父皇……嘿嘿，我肯定懂得父皇那是对我好啊，但他们不说，我又怎么会真正理解？”
“按你母后所说，再过几年，要么你自然而然的就会知道，要么你父皇就会来告知于你，”李清心有触动，“你……你不用着急。你是你父皇的女儿，天下间的父亲，又有谁会当真要害自己的子女呢？”
“这我知道啊。我就是不懂，其中有什么缘由，以至于让母后到死都不肯告诉我？”罗歆叹气，“我记得母后死的那天，父皇既没有如何礼待母后风光下葬，亦没有令多少人来为母后守灵。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只在母后故去的那一个时辰里来过一面……”
“父皇那时候就这么来看着母后的遗容，一句话也不说。最后又这么走了。”她幽幽地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结果只有我和几位王兄守在那，但我知道，除却我和三皇子王兄共为母后的子嗣之外，其余王兄与母后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之所以会来，只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罢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伴在风中回旋。
响而即逝。
“从他们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神色。然后啊，我看着母后静静地躺在那棺里，忽然觉得空气压抑得可怕，像是有恶魔守在母后的棺上低语。”少女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再然后啊，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就控制不住自己啦。又在那里哭啊哭啊哭啊……”
罗歆忽的拍了拍两侧脸颊，似乎是不愿意让眼泪流落下来。
“在这种情况，任谁都会和你一样的吧。”李清望着腾腾灼烧着的木柴火焰，瞳孔中似浮现出白茫茫的一片。他的手很稳，肥壮如灌鼠挂在木枝上，也丝毫不能令其手臂摇晃丝毫。
“我也是一样。”他头也不偏的说。
“啊？你说什么？”罗歆有点没听清，小脸已经被自己拍得很红很红，如天际边冒出的一缕红霞。
“没什么，”李清淡淡地摇头，“你说你哭了，然后呢，怎么了么？”
“然后啊……”罗歆深深地吐出一个浊气，面上再度飘忽出一抹笑容。似乎是因李清的打断，让她的心神一时间收了回来，追忆的情绪也不似方才那般深入。
“我还是哭啊哭啊哭啊！”她嘻嘻着大声说，“王兄那时候就好像很着急，奔过来抱着我，说不要难过。但我哪里听得进去啊？”她一顿，“你想想看啊，纵使母后说父皇是为了保护我，让我不要怨恨父皇，可我想起父皇那么对我、那么对母后，我又怎么能不生气？”
“是该生气。”李清感同身受地应和。
“对啊！”罗歆一哼，“我那还管父皇对我怎么样啊，我只认为他对不起母后，我恨死他啦。再之后，我就哭得更厉害啦，甚至哭得昏过去啦，等我再一次醒来时，我就已经出现在自己屋内的小床上，床边是昏昏欲睡的王兄。”
“你王兄又守着你醒来？”李清忽的想起在罗朔寒离去的那一日，罗歆似乎也是如此反应。
“是啊，王兄对我很好的。”少女的伸了伸懒腰，满面如花的笑容像是带着亲和力，令人的心神不由地宁静下来。
“看得出来。”
“嘿嘿，”罗歆说，“醒来的时候啊，我清晰地看见王兄振了振神，然后用轻而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歆儿，即便母后故去你也不用难过，因为还有王兄在。只要王兄在这人世间一天，王兄就会护你一天。王兄也一定会找机会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像是想起了罗擎苍的脸，罗歆的笑容愈加灿烂，“‘尽管父皇如今不准，但总有一天会允许的。因为总有一天，我就是这皇宫的主人、是北国的主人、亦是这天下的主人！’时至今日我也清楚地记得，王兄那天的语气很是坚定，仿佛这件事已然成为了事实。”
“不过啊，”她嘟起嘴，“王兄离继承父皇的位置还有很远的距离呢。”
听着罗歆的话语，李清看着火焰出神。透过一层层的焰火，他隐隐约约看到了罗擎苍的那张英武的脸庞。
他无法想象，罗擎苍在说那番话的时候，会摆出如何一个郑重神色。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一时嘴快，也不是什么胡言乱语。那是罗擎苍真真正正的野心，那是罗擎苍迟早将要完成的事实，那是……
君临天下前的预兆！
“诶，你愣什么啊？”
迟迟没有受到回应，罗歆不禁询问。
“……没什么，”李清缓缓收回目光，视线与罗歆撞上，“就是觉得，三皇子殿下的确是胸怀豪情。我还相信，殿下必然不会食言。只是让我有些惊讶的是，殿下想当国主，并非仅仅是殿下想当。”
他眼神一闪，“是他必须要当。”
“必须要当啊……”罗歆默念，“你说得对。也是因此，我才想要罗叔再度返回都城，也想要你到时候能够助王兄一臂之力。”
“自然，”李清含笑，将右臂翻转，火烤灌鼠的另一面。
“只是希望到时候殿下不要责怪我能力有限。”他面无表情，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