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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沈浊沉默了一瞬,声音有些沧桑:“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
语气沉痛,透着被生活磋磨过了无数次的疲惫。
鹤栖寒缓了一会儿,抬起眸子,视野仍阴沉,像染了一层水墨。这层水墨之后,并没有沈浊的容貌。他终于明白,徒弟的声音是从剑中传出。
鹤栖寒取下剑上挂着的传音石,希望与失望不断交替,彼此消磨,他无奈地轻笑出声,询问沈浊的状况:“你进了幽都?”
“还在幽都之外。我让霜雪龙吟先去护你。”
“嗯……你进幽都,还有把握出去么?”
传音石震颤起来,传来沈浊低声的笑:“你猜。”
鹤栖寒给气笑了,不理他。
沈浊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讨饶的意味:“要是我出不去了,你难道还不让我过去找你了不成?”
鹤栖寒倚在床柱上,视线有些放空:“那倒不会,只是会让你考虑清楚,有没有必要为了我,葬送大好的人生。”
“师尊啊……”那边传来沈浊一声长叹,“要不是你将我从幽都禁地之中救出,我哪里能有如今的造化。与我而言,这世上一切都算不上美好,有你才算勉强快活。”
徒弟直白的心意抹平了他心中的不安,鹤栖寒轻轻垂下眸子,毫不心疼地把霜雪龙吟当成拐杖,撑起身子想要离开,双腿却陡然传来剧痛。他无力地摔在地上,摔得不通,却很难堪。
好在徒弟没在,不然肯定要被嘲笑。
正在鹤栖寒安慰自己时,传音石那边的沈浊听见了动静,疑惑道:“师尊?是身子又……”
“无。”鹤栖寒赶紧止住他的话,“你还需要多久来到?”
沈浊轻笑:“应当很快了,等我解决掉眼前碍事的……妖魔之子。”
鹤栖寒心中微紧,想到沈浊身上的气息,只会比勾夜深厚,两人对上他不会吃亏,便很快又放松了些:“你见到勾夜了?他死后能从幽都之中逃出,或许有什么不传的秘术,你小心些。”
与此同时,沈浊正处于一个笼盖四野的禁制之内。
有一只丧家之犬,名为勾夜,在他的禁制里狼奔豕突,此时终于累了,被威压死死压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主要不是因为两人从前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方才沈浊在捉捕他时,还在分心与鹤栖寒传音。
这人根本没用全力,或许方才自己的反抗,对他来说只是娱乐罢了。强者的气息让勾夜从心底拜服,他却拼了命地不低下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根本不像是……在他身边表现得那么弱。”
沈浊见惯了这种目光,丝毫不介意,他走近了些,俯视着被威压压得直不起身的勾夜:“倒也不是我有多强,只是你太弱了。很难想象,你这么弱小,凤飞琼还会怕你怕到这种地步……我来时,他还稍了法器,让我来杀你。”
勾夜气势如刀,一刀刀往沈浊身上剐去,刻骨的杀气却在触及那人衣角之前消失于无形。他不甘心,想自爆了经脉再尝试一次——反正就算死了,也不是没有回来的机会——却被人一脚踩在肩膀上,下巴重重陷入地面。
尖利的骨刀刺入肌肤,穿透了肩胛,将勾夜钉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那刀必定是出自凤飞琼之手,如今却成了沈浊折磨他的凶器。勾夜心中惊疑不定,却听沈浊随意道:“他交待我一定要杀了你,恐怕是还想赌你回去的机会。可惜了,你们都以为,师尊被带到了幽都,我就与他失了联系……”
沈浊指腹抚摸着传音石,提起鹤栖寒时,语气温柔了许多:“可惜你们不知道,幽都是我的诞生地。”
也是他与师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虽然肮脏无序,却因为有了师尊的到来,而在记忆中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怜勾夜处心积虑、设计陷害,把人送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对危险的地方,却没想到是别人的老家。勾夜一时难以接受,震惊留在脸上。沈浊看他可怜,安慰他道:“你倒是省了我找理由带师尊回来看看的麻烦,得多谢你。放心吧,等我们合籍大典时,会给你撒一把喜糖。”
勾夜浑身颤抖,气得不轻。气力却被凤飞琼精心设计的骨刀不停地吸走,气急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沈浊品评了一下这人的心理素质,觉得实在不行。于是抛弃了建个小世界把人放进去的想法,直接取出一个琉璃净塔,将勾夜的神魂抽出,丢了进去,日后什么时候想起再做处置。
做完这一切,他紧赶慢赶地追向了幽都。
一想起师尊方才的话,他就心痛。
那可是师尊亲口认证的好机会啊!沈浊背影沧桑,孤独的身影穿过了弱水,吓坏了周遭围观的鬼魂。
鹤栖寒此时还攥着传音石,那石头却已不知何时被掐断。
他微微抬眸,看向窗外空荡荡的一片。那里看起来没有东西,鹤栖寒却能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出现。他心中做好了计较,声音淡然:“鬼王驾到,有失远迎……为何不露面相见?”
“不必了。你不是他,我与你没有叙旧的必要。”沈茫的声音依旧死气沉沉,像是撩起了一抔死水。
鹤栖寒总觉得他话说得多很,面对自己却有多怂,没为难沈茫,只平心静气地问:“不叙旧,叙什么?”
沈茫的话掷地有声:“求助。”
鹤栖寒差点没绷住。
求人求得如此气势磅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沈茫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为他介绍:“幽都的现状,你已见过了。霜雪龙吟出世,坏了幽都的根基,如今禁地裂缝愈发大,不日之后,幽都便无吞吐鬼魂的能力,往生之路受阻,所有亡魂存留于人间……我不愿见此景况发生。鹤栖寒,能救幽都的,只有镇压了霜雪龙吟的你。”
鹤栖寒忽略了他的好话:“能让鬼王一筹莫展的麻烦,想必很难解决。”
“会很伤神,所以我会给你足够价值的交换。”沈茫微微阖上眸子,再睁开双眼时,目光平静如水,“你手中的锦囊是第一步,我会为你提供灵气最充足的小世界助你疗伤。其他的,只要你提,我会尽量准备好。例如……你与沈浊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准备。”
鹤栖寒疑惑:“为何需要你帮我们准备?”
沈茫:“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沈浊与我是兄弟。”
鹤栖寒受到了震撼。
他没想过沈浊在阴间还算是个皇亲国戚。他是不是还需要叫徒弟一声阴间王爷?
这震撼没能维持多久,便被刚刚赶来的沈浊的笑声打破:“我说是哪来的野狗,闻见了别人家的花香,恬不知耻地跟了上来。原来是你啊……沈茫。”
沈茫微微握紧了拳头,掩饰住自己的厌恶,冷静以待:“我与栖寒在谈正事。”
“什么正事?怎么在霜雪龙吟再次出世时,把所有的罪责再次推给师尊?”沈浊的笑声中带了点危险的气息,“师尊如今回到幽都,不能用曾经的身份现身,可都是你的手笔。过河拆桥的技艺,怕是没人比你懂得更深,你凭什么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
沈茫眸光平静如水,气势却已矮了一截。心中看着沈浊一万分恼火,却难以在鹤栖寒面前表露出来一分,只装作公事公办:“不急,在幽都消亡之前,你们有充足的考虑时间。栖寒,告辞。”
鹤栖寒没听清沈茫的话。就算听见了,也没心情回应。沈浊来后,他的身子便忽然惫懒起来,消极怠工地在床柱上靠着,只耷下一条腿,脚尖虚虚地点着地面。
见沈浊进来,他轻轻一扬头,算是打招呼。
沈浊没了在沈茫面前的锋芒毕露,安静地关上了窗子,一步步走到鹤栖寒面前。
鹤栖寒一直看着他,视线带着点热度,还有些笑意。
鹤栖寒有些欣慰:“出息了。”
沈浊轻笑:“什么出息,看见你就乱了分寸。”
“具体说说。”鹤栖寒。
沈浊停在他面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衣:“说什么?”
“怎么乱了分寸。”
灼热的指尖停在肩旁,沈浊忽然发现,他的身形能遮住鹤栖寒了。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这种反差的刺激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他心中微动,指尖顿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
实际上是想进一些的,可总觉得唐突了些,像是近乡情怯。日日夜夜都想着与师尊亲近些,人真在自己面前了,反而有了很多忧虑。
沈浊撞进了鹤栖寒带着笑的眸子里。那双眼睛还染着些微的绯红,像一池染了红霞的池水,引诱着人去打散。
鹤栖寒也专心地看着他。像是被徒弟吸进了深渊,他移不开眼神。他逃不掉,也没想逃离:“想抱抱我?”
单薄的身子落入了炙热的怀抱。
两人同时无声地喟叹。
分明只分别了一会儿,却像离开了很久。
“抱歉。”鹤栖寒将头歪在他的胸前,耳畔传来徒弟有力的心跳,让他更加心安,于是更加慵懒地放肆,像一只蓬松的猫,把自己埋进了沈浊怀中,“当时不该那么叫你……”
鹤栖寒的意思是,若是他不叫那句阿浊,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那只是沈浊闹脾气的说辞罢了,怎能真的相信。此时被拿出来调侃,沈浊只能哭笑不得地搂住他,察觉鹤栖寒体温偏低,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弯腰搂紧了怀中人,轻轻拍着他,让鹤栖寒心疼心疼他,别再调侃了。
被暖意包容,鹤栖寒舒服地歪了歪脑袋,声音闷闷的:“但那时候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悦你。心悦的就是现在的你。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喜欢你。不管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让我裹足不前。但现在……你是我在世间唯一愿意全盘接受的人。”
他轻轻呵了口气,一鼓作气把所有事情说清:“你不想接受我也没有关系,等我恢复记忆……”
沈浊几乎要听哭了。
吓得。
他深深叹了口气,胆大包天地揉了揉怀中鹤栖寒的脑袋,隔着柔顺的长发捏了捏他的后颈:“这又是什么误解呢,我怎么会因为记忆而对你产生隔阂。”
鹤栖寒随便拖了个人出来挡枪:“大概是因为你的兄弟,因为记忆对我的隔阂很大。”
“所以他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你。在他眼中,一个人与一滴水也没什么差别了。”沈浊理直气壮地抹黑妄图抢走鹤栖寒的人,“别提他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日后后悔。”
鹤栖寒听得生气,咬着沈浊的前襟,微凉湿润的吐息洒在两人之间。
沈浊心虚地搂住鹤栖寒:“也是担心你的身子,怕你难以承受。”再像上次一样,半途而废,跑到仙道去。
简直心碎。
鹤栖寒认定了他是在狡辩,慢条斯理地用牙齿磨着沈浊身前的系带。他衔着柔软的系带,轻轻抬起眸子,仰着头看向沈浊,声音含混,带着笑意:“承受不住?我很可以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眼中似有一滩晶莹的湖水。沈浊的衣衫随着系带,被牵到了鹤栖寒身前,他也轻轻俯下身,难以自制地,在鹤栖寒泛红的眼角上印下一个个啄吻。
“那就不止是试试了,师尊。”他的唇瓣轻轻啄着,在鹤栖寒眼角留下绵延不绝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