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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轻轻合上，叶泽站在原地，目光透过门缝扫向外面——寒风中，几个不起眼的身影悄然隐去。
小院外，暗藏的探子们职业各异，代表不同势力。
一个卖炭翁佝偻着背，推着满载木炭的破旧板车，缓缓拐入巷尾。
一个乞丐缩在墙角，裹着脏污的棉袄，等叶铭离去后，敏捷地拾起地上的破碗。
就连一个看似普通的货郎，扛着零星杂货，也收起吆喝，低眉顺眼地混入人群消失。
不过片刻，小院外面已有人悄然离开，仿佛没有来过。
玉玄机悄然出现在叶泽身边，红衣在寒风中微扬，低声道：“他们都走了，现在我们怎么做？”
叶泽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屋内走去，声音随后传来：“什么都不做，先睡觉。”
按理说他这位暗影卫统领，应该在暗影卫中露上一面，这本来也是叶泽一开始的想法。
但得知徐司长的进程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可不想闲着没事儿，去看看那群走后门儿的暗影卫中有没有刺头。
“睡觉？现在？”玉玄机的语气带着惊诧，她实在想不明白对方脑袋怎么想的。
外面的各种暗探和消息都长着翅膀到处飞，而他却能够心安理得的去房间睡觉。
有些不相信的玉玄机短暂的停顿之后快速跟了上去，只见对方已经严严实实的盖上了被褥，恨不得把自己包裹起来。
“你裹成这样干嘛？”玉玄机带着不解的眼神往来。
“冷啊！这大寒天！”叶泽理所当然的回答，似有些无奈，玉玄机有些恍惚，实在不能把眼前的少年和刚才做戏的人联系起来。
“你也别这样看我，让子弹飞一会儿，让老面发酵一会儿。”叶泽最后瞥了一眼玉玄机更是把整个头都埋到了被褥之中。
“.....”
残阳如血，雪似寒松。
刘府后山宗庙松涛呜咽着卷过新垒的坟冢，一袭褪色紫袍的刘真枯坐在无字碑前。
青石墓碑冰凉刺骨，底下棺椁空空——那夜龙气冲天时，他独子的躯体已化作漫天飞灰。
“老爷…”灰衣探子跪伏在地，声音压在喉头：
“叶泽醒了接了圣旨，已是暗影卫统领了。今晨叶铭亲自登门斥责，两兄弟…似乎彻底决裂了。”
刘真布满老年斑的手摩挲着碑上尘泥，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他望向前面的无字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
自己亲手将蹒跚学步的刘贤扶上马背时，那孩子攥着他衣襟喊“爹爹抱”的软糯嗓音。
“贤儿啊！原谅为父不能为你提字…”老人喉间滚动，带着悲切，他低下头几乎悲吼道：
“好一个统领…好一把插进我刘氏脊梁的刀啊！”
枯枝般的手骤然插入冻土，刘真佝偻的脊背在暮色里绷成一张弓，宗庙烛火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墓碑上，随火光癫狂跳动。
许久，他缓缓抽出沾泥的手，再次轻声唤道：“贤儿…”
就在这时，宗庙松林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叹。
一个身着玄色斗篷、面容隐在兜帽下的身影缓缓走出，步履无声，像一道粘稠的暗影。
他行至刘真身后一丈处停步。
“阁老节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异样的口音：“令郎之殇，亦是我方大失。”
刘真并未回头，只是喃喃道：“你从小背《左传》倒背如流，“忠信，德之基也；礼义，德之正也”字字在耳！怎么偏偏学不会！”
“到底还是我害了你，没有劝住你，你不该有这般结果的？！”
斗篷下的身影向前微倾，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阁老，令郎为谋大业而殒身，其志可嘉，事已至此，怨悔无益。当务之急，是为公子复仇雪恨，亦是完成他未尽之志，楚国…愿倾力相助。”
“相助？”刘真猛地直起身，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霍然转身，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斗篷下的阴影，其中燃烧着的不再是悲恸。
而是被这“相助”二字彻底点燃的暴怒与冰冷的鄙夷，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如夜枭：
“若非尔等蛊惑！若非这通敌叛国之举！吾儿岂会落得尸骨无存、遗臭万年的下场？！”
他几手指向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迁怒；
“滚出去！休要在此玷污我儿清净之地！若非…若非…”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后面的话似乎卡在喉咙，是权衡，是最后一丝理智与滔天恨意的拉扯。
风卷起纸钱灰烬，盘旋如玄黑蝶群，掠过斗篷人的衣角，气氛凝滞如铅。
刘真剧烈地喘息着，那声“滚出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儒生的体面。
斗篷之下的人并未因老人的举动而恼怒，只是淡淡说道：
“刘阁老，你要清楚，这次的事情当中，令郎也对我国司曹做了些不太体面的手段。
这笔帐我没找阁老算已经很有诚意了，阁老，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反与不反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帝君想要什么结果。
所谓君要臣死，阁老不会还天真的认为如果令郎没有和我们联系就不会出事了吧？”
说罢斗篷男人不再说话，而是快速离开。
“你！”刘真大怒！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说出了一个“你”字。
几息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为什么！就容忍不了一个暮年的家族！真要赶尽杀绝吗！”
他的目光越过离开的斗篷男，投向洛城的方向，投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皇城。
昏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属于“刘阁老”的理智被彻底焚毁，只余下纯粹的、野兽般的狠厉与决绝。
他猛地攥紧手掌，指甲深深抠进碑文凹痕：
“我这把老骨头，熬过三朝风雨，斗败过多少魑魅魍魉！
如今，倒要看看…这双行将就木的手，还能燃起多大的火！烧不出曙光…我便与你们同焚！”
刘真猛地咬开手指尖，鲜血涌出这位老阁老，用染血的指尖，蘸着泥污，在那冰冷的无字碑底部，刻下两行小字，字迹狂乱，力透石背：
「父误子一生名节，」
「子燃父九死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