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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桃花运
严寒已过,南下渐暖。
宁悬明到达江南一带,见城中处处皆是绿意花影,竟恍惚觉得已至春时。
“郎君,买花吗?清晨才采的鲜花,可新鲜可漂亮着呢。”小姑娘提着花篮在酒楼书肆门口叫卖,进出此处的皆是或家中富贵或附庸风雅之人,卖出的几率大大提高。
宁悬明走过去,买了几支。
他将花插在马上,却没进酒楼,而是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一个烧饼两个包子。
漫步在街上,一边吃着东西,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
宁悬明自己都忘了,上一次闲来无事,自在轻松地逛街究竟是在何时。
虽是孤身一人。
难得孤身一人。
江南的景美人美,露天席地,竟有人垒了高台,让一群姑娘在台上表演歌舞,引得无数人观看。
宁悬明有些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郎君是从外地来的吧?”身旁一个人闻言回道,眼睛却始终看着台上,没有错开半分。
“你有所不知,这不花朝节要到了,城中正在为挑选今年的神女做准备,这是为挑选神女准备的比赛,愿意的姑娘都可以报名,若是选上了,就能在今年代表全城的女子,向花神娘娘献礼,可是极大的荣耀。”
宁悬明闻言来了兴趣,站在人群中看了好一会儿,见这些姑娘都自信满满,落落大方,仅是这副精神面貌,便胜过许多人。
“今年的神女多半是古家的古二姑娘,当年她姐姐便做过神女,听说这位妹妹的才貌不输于姐姐。”
“我还是更看好钱姑娘,对方那身金缕衣可真美,华丽又富贵,钱家今年为这比赛可出了不少银子。”
“瞧你说的,以往不也有出了银子却落选的,知府大人可不是那等看银子办事的人。”
“别吵了别吵了,等会儿都跟我把花投给江姑娘,江姑娘才是今日最美的神女!”
人群中的声音不断传来众人的争论声。
宁悬明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出人群。
他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却见客栈有处神仙亭,里面挂着往来客人留下的墨宝诗词,甚至还有名家之作。
江南文风极盛,随处可见文人墨客,宁悬明在那里鉴赏一番,还真看见了不少佳作。
如今新朝初立,越青君上位前,又砍了不少官员,朝中正是用人之时,若是这些人愿意北上京城,未必不能搏一个好未来。
念头刚起,宁悬明便拧眉。
怎么又想到与那人相关?
朝中有没有干他何事?难道还真要困死在京城,在朝堂耗尽岁月不成?
原想摆脱了那人,获得了自由,便自在闲适,再无约束。
……哪怕仅是明面上。
然而一路走来,那人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时而出现一瞬,让人猝不及防。
客栈中往来行商不少,宁悬明不经意
不曾抬头看去,只低着头礼貌道:“世间缘分何其多,不过匆匆一场,我与姑娘甚至并未相见,怎敢提缘分二字。”
片刻后,丫鬟又道:“我家姑娘说,郎君与她无缘,便是与别人有缘了?”
宁悬明脑中又瞬间浮现出一道身影。
“在下已娶过妻。”
“我家姑娘说,娶妻便娶妻,娶过是何意?莫非之前是妻,如今便不是了吗?”
宁悬明沉默片刻,说出的话略有些无礼,“在下自言娶妻,已是拒绝之意,姑娘执意相询,是否过于冒犯?”
“我家姑娘说,她问这些,不过是想了解你,想主动抓住这段缘分,不想让自己后悔,这并非冒犯,而是敢于争取。”
宁悬明垂眸敛目,“承蒙姑娘厚爱,可惜在下已娶过妻,纵然他已逝,眼下尚在守孝中,无心再娶。”
又是娶妻,又是守孝,无论如何,这里是待不下去了,临走之前,那位姑娘还似恼羞成怒让丫鬟说了一句:“守你的孝去吧!”
宁悬明拒绝银两后离开。
屏风后的人,眼睫微垂,眼尾轻扬,几分艳丽,几分风情。
大约是发现自己出门便遇麻烦,接下来几日,宁悬明一直在客栈看书。
热热闹闹的神女选拔已经结束,宁悬明原本还想瞧一瞧,如今也只好错过。
小二来送餐食,“郎君,今儿外面可热闹了,您真的不去瞧瞧?错过可就要再等一年了。”
宁悬明放下书籍,问了一句:“咱们这儿的花神娘娘管姻缘吗?”
小二点头应道:“也有一些女子会向花神娘娘求姻缘,不过大部分还是求今年花开得更好,人长得更美。”
宁悬明心道原来还得怪自己来错了时间。
若非是此时,兴许这桃花运就未必落在自己身上。
……但也只是未必。
选拔结束后,徒留空虚。
暮色降临,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骤然寂静,地上满是白日里看热闹的人丢弃的杂物,偶有一二行人路过,也十分安静。
宁悬明难得有些享受这份暗沉与安静,好似夜幕将自己笼罩包裹其中,深深藏起,隔绝外界。
他站在夜色里,唯余淡淡月光让人能依稀看见人影。
宁悬明眼见着一道拉长的影子渐渐走来,一路上走走停停,或俯身低头,或挑挑拣拣。
他抬眼看去,竟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在街上拾荒。
宁悬明盯着对方许久,见那人脚下微跛,行动艰难。
片刻之后,他出声道:“外面危险,老人家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家里没人啦,哪里都一样,还不如出来拾掇东西。”
宁悬明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原来如此。”
“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宁悬明好似忘了绣球之日说过的话,“既然遇见了您,不如随我进店里,请你吃一碗面?”
老人见
绣球之前,他或许还不清楚,绣球之后,他再傻也能回过神。
既清醒,再回想近日经历,从中找出可疑之处,便不是难事。
越青君坦然一笑,“是我输了,再有下次,再不让你发现。”
宁悬明定定看了他良久,忽然道:“你不是输了。”
“你是倦了,厌了,不耐烦了。”
以越青君的本事,绣球那日也可以天衣无缝,然而他却屡次三番,露出破绽。
仿佛在引诱勾引迫使宁悬明发现。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宁悬明当日忍住了。
宁悬明盯着他的视线,却难得带上几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语气幽幽道:“你要的不仅是能看见我,陪伴我,你还要我也看见你,甚至只看见你。”
“什么要我当你不存在,都是假话。”
越青君闻言微微一笑,坦然道:“我说时认真,然人心易变,贪婪不止,得寸进尺太过寻常。”
宁悬明并未借机嘲讽,反而敛眸沉思。
忽而抿唇一笑道:“是啊,人心易变。”
有时,甚至连自己都没发现。
“当初走时,虽觉得渺茫,但仍抱了几分,任你如何,我兀自生活的念头。”宁悬明缓缓道。
他微微侧目,望向外面夜色,只觉沉沉。
“然而一路走来,途径各地,却发现自己时刻在想,你在不在,你在哪里,你会是谁……”
或惦记,或警惕,又或者是不安,担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越青君做了什么不可理喻、无法挽回的事,令人后悔莫及。
“直到真正看见你,才觉得心中安定。”在眼前时未必乖巧,但看不见时必定在作妖。
当初听时只觉得气,如今实行才觉得难解。
明知对方的险恶用心,明知自己应当抛却一切包袱,不要在意,却仍旧难免挂怀。
当他知道某人的一切言行皆受自己影响,与自己有关后,便再难袖手旁观。
此计之毒,在于人心。
从一开始,越青君就万分笃定,才稳坐钓鱼台,有恃无恐。
越青君给二人倒茶,动作悠闲,再不见刚才喝了一壶的狼狈模样。
宁悬明转回眼眸,盯着眼前茶杯,见其中还有些许颜色并不清澈的茶末,便知其粗陋廉价。
越青君却喝得神色如常。
醋面吃得,粗茶也喝得。
此人眼中,达官显贵可以如蝼蚁,寻常平民也可以礼貌尊敬。
矛盾又神秘,怪异又有病。
唯有一点,唯有一人,是他唯一的明确与坚定,能让绳子对他稍稍约束与收紧。
纵然宁悬明未必愿意,也无法改变,无法摆脱。
既如此,那便这样吧。
“越青君。”宁悬明抬眸开口,第一次当面正经喊他名字。
这是越青君曾说的,最喜欢的称呼,此时方才如愿。
越青君眸光微凝,与他四目相对,良久,谁也不曾让开。
看似轻松悠闲,实则紧绷,仿佛齐齐等着,等着目睹紧绷的绳子彻底断掉,确定胜局。
终于,宁悬明收敛起笑意,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人,对上对方无论何时,好似都淡淡含笑的眼眸,声音低沉又怅然。
“你赢了。”
“我跟你走。”
第114章人生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