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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平在长亭中等了许久,好几次怀疑那俩人一追一赶的,说不定就这么到了绣城,三两个月才能回来。但工人工房都安置好了,秦晋这时候撂挑子,有失仗义。而秦晋看起来,并不是那起子不仗义的,更何况人行李还在这儿,所以他又等下去。
百无聊赖又过了许长时候,终于见到秦晋同燕徊并骑快马,马后头跑一头驴子,往长亭处来。
周兴平等待许久,此时见到人,哪儿能放过打趣的机会。他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还说是兄弟,夫妻都没这样黏!前两个月他去邻城,他们家悦容也没骑上驴子追呀。
“我说凉城……”
本有心笑话,近前一看,燕徊眼眶都是红的,周兴平可笑不出来了。
秦晋扶燕徊下马,承诺道,“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燕徊犹是攥他衣角。
所有的感情都系在这一人身上,如兄如父,如妻如子,亲密时自有极致的亲密,离恨时却也是百倍的离恨,教人如何放得下手呢。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还是周兴平看不下去,咳出两声,指一指从中天往西斜的日头。
指罢日头,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恶事,浑似打鸳鸯那只棍棒,断连理那柄斧子;又好似王母娘娘一只金簪,无情一划,往牛郎织女间生生隔出一条宽广的银河。
“不然,”周兴平甩了甩头,赶紧把那古怪的不恰当的罪恶感丢开,“不然你就带他走?工房……就再晾晾,去潮。”
本来就是老房子,先前铺子开业前也做过许多香料了,还去潮……周兴平说这话时直犯肉疼,先不说空置几个月,无半分收益,还白养着工人;单是合作商铺,到日子了交不出货,人家能不找他吵?
然而燕徊摇了摇头,终于不情不愿地撒手,向着秦晋,“你走,今夜赶到五亭镇,不要露宿。”
“到地方了我会送信,”秦晋勉强一笑,“在家里乖一点,夜里看书作画,不能太熬眼睛;用饭也不能挑食,要吃肉。还有……”
“偏要熬眼睛,挑食,不管工房……”
“你还讲不讲道理,啊?心疼死我……”
“我不讲。”
一旁周兴平实在听不下去,再次出声,“咳咳……”
燕徊的手语他是看不懂,可秦晋说那些话,那么个语气神态,直教他犯出一身的不自在。这时候,他就好似一对鸳鸯鸟旁边站了个野鸭子,连理枝侧飞一只丑蛾子,又好像牛郎织女间走出一头牛。
周兴平再次甩头,把这古怪的不恰当的存在感抛去。
时辰一过再过,眼下着实是晚了,秦晋不得不走,临行前从行李中摸出一包点心,让燕徊垫一垫,又拉着周兴平再次嘱托,燕徊是他的命。
最后他上去马车,还撩开帘子回头望着。
燕徊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周兴平急忙去拉,生怕他又这样跟上。
其实这却是他多想,燕徊既然愿意撒手,便是秦晋劝好了的。秦晋说,不是不带他,是担心护不住他。
“徊徊,西山那一回的事情,我经不起再有了……”
回城路上,燕徊默默吃着点心,浑身上下透露出消极而倦怠的情绪。周兴平自忖他往来秦晋家里这么些回,燕徊一直待他亲善,而秦晋与他既是至交又是生意伙伴,秦晋家里的事情,能帮的还是要帮一些。便开口劝道,“我知道你同彦新亲近,因为你姐姐的缘故,彦新是拿你当亲弟弟待的。你再没有别的亲人,他也没有了,自然不舍得分开。但人世间分分合合,好似月亮缺了又圆,再寻常不过。更何况,一个男人活在世上,总要成些事业,不能一直小女儿似的躲在哥哥后头,你也老大不小,不能总让彦新替你操心……”
“我没有姐姐。”燕徊侧了头看他,手语一句,看他是茫然的,想起来他看不懂,便作了罢。
秦晋说谎成瘾,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下,又编了故事。但转念一想,这样编也没什么不好,秦晋总是不成家,不能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于是便指一指日头,右手食指划出一个圆。
“什么?”
周兴平先是不懂,看燕徊又比划一次,生出两分灵光。他说月有圆缺,而燕徊驳他,日头从来都是圆的。
“罢了罢了,”周兴平无奈一笑,“你跟着他不见学好,诡辩学得不少。”
他也不再起什么劝人的心思,反正劝了人家不听,白费那劲。
秦晋这厢一路疾行,直往绣城。绣城是在玉城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不远,只是山路难行,来回得要个十来日光景。
而观音山是在行程正中,离开玉城并绣城各有一半距离。前些年,往来客商车架上别一支镖旗,基本上能过了观音山。近几年却不行,最主要的原因是熊头帮老爷子死了,他儿子熊豹接任,对各家镖局的例银不满,所以看见镖旗了不一定放行,熊头帮要开源。二是若只认镖旗就给放了,各家镖局只租旗子,收益太少,还闹过伪造镖旗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有意放任熊头帮劫掠一些个只有镖旗的客商。再就是各家镖局经营这么些年,势头强盛的如黎家,败落的如米家,不是每一家的镖旗熊头帮都愿意认。
若只有镖旗,放不放行还得要看熊头帮心情好歹。如秦晋这等车马肥壮,却连只镖旗都没插上的,熊头帮持刀拦路,就是顺理成章了。
“几位大哥,好说,好说。”秦晋从马车上下来,先为领头的男子奉上一袋足够买路的银两,再道,“秦某早闻得贵帮主英勇,威镇七山十二岭,常日抱憾不得相见。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大哥引荐。这些许银资,请诸位吃酒。”
“嘿,”一个持刀的青年男子脸上抹得黑灰一片,闻言笑道,“旁人都是避而远行,你这小白脸有意思,竟要见我们老大。呸!是何居心?”
一边说着,那刀尖儿一边逼近,堪堪抵在秦晋脖子,刀身的凉意已经传达过来。
“我是个生意人,纵有居心,也只是做生意的居心。”秦晋应他,“而今我落在诸位手里,也耍不出什么花招,诸位不如让我见一见熊帮主,仔细听我这居心,而后,再做发落罢。”
那人收了刀,领头的男子便道,“绑起来,上山!”
秦晋便安分地让人绑了,随他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