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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不在玉城的时候,许多事情燕徊是可以做主的。等他远行归来,也没有什么乱子。不过生意上的近况、彩蜡铺子装修进度他总要了解,且一走一个月,不能不给周兴平一个交待。
事情虽杂,但他理得快,到第二日傍晚,便都顺溜了。
而后,秦晋便将心思放到了夏辛身上。其实一路押着夏辛回来,秦晋没少思量过怎么办。但不管他想什么辄儿,都觉得还是有隐患。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虽爽快,善后却难。他又不想亲自沾手,若找熊豹的人,却不愿平白送这把柄。
最妥当的解决方式,是让夏辛回到他的阵营。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要不要精巧地给夏辛准备一个现世报的结果,倒不必此刻就作定论。
夏辛已给关了几日,吃过燕徊送的几顿馒头,想着自个儿得驯驯服服地博个可怜,好谋出路。却不想这日晚间,真正可怜的事情就来了。
秦晋把灰狼带走,余下两个人伴着,熬他。
夏辛若是眼皮子打打架,将阖未阖之时,一盆冷水就浇下来,让他浑身激灵。到第二日一早,要来两个人换班,继续看着他,还是不让睡。熬到第三日早上,夏辛已经没什么人样儿了。送来的馒头他没有胃口,心里虽很清楚,得吃点东西,喝一点水,不然就交待在这儿,可他吃不下。他的脑袋重如千钧,偏又疼得厉害,耳鸣眼花,浑身又很发僵。除了睡觉,他什么也不想。
这原本是猎户熬鹰的手段,不让睡觉,多野多傲的鹰都得折了,夏辛是个心志并不很坚定的人,熬不住。
第五日傍晚,秦晋总算露了面,问了他几句话,夏辛脑子转不动,问什么也就答了什么,编不出话来。秦晋要他写字,当初丰林是怎么骗他的,沉香木最后又到了哪里,夏辛一个字一个字,眼睛其实不怎么看得清,很缓慢地也写了。
勉强写完,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也不觉得纸上那些字像是自己写的,惟有签字还算清晰。
秦晋也是时候问了才知道,当年那所谓父亲的朋友,他根本就没有联系得上。他写成的信未能送出玉城,是夏辛等人估着时辰,回信来套他。自然,沉船那回事也根本没有发生,他凑的银两压根儿没上过船,才离开码头不远,就让秦愈找人接走了。
这晚夏辛总算睡了一觉,到第二日傍晚才醒过来,用过馒头清水。熬他的人又来一拨。
显然,秦晋不太信他,打算多熬他几回。
睡过饱满的一觉,再等到犯困时却又被逼着不能睡,让人越发想念入睡的滋味。夏辛连番给熬了几个来回,一点欺瞒也生不出——他满头满脑皆是昏沉的困意,实在编不出话。
在经历过一次接一次五天五夜没能入睡的苦熬后,夏辛不光倒豆子似的倒完了丰林同沉香木两件事情的经过,连自己自幼而长干过什么缺德事儿,全部都招了。末了,秦晋还不让睡,他又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交待,便让秦晋说,秦晋说什么他认什么,都认。
“你当我这算什么,屈打成招?”秦晋嗤笑一声,拿他画押的证词走了。
他将夏辛几次的说辞对了一遍,确信这人没有撒谎且没有遗漏,还是要熬他。
毕竟是出卖他的人,秦晋心里气不过;再者轻易放人,不知道夏辛又搞出什么妖蛾子。
夏辛对秦晋还算是了解的,这人既然轻而易举地劫他出来,要结果他又何其容易,可秦晋没有这样做。这太反常,与秦晋睚眦必报的个性也不大符,夏辛整日闷在屋子里,整日地想。可他虽有闲暇,身子却虚,一直不让好好睡觉,心力也很不济。是以,他将秦晋的种种言行反复琢磨来琢磨去,除了秦晋同以前的变化太大,旁的却也没参透。
抓了他这么久,不知是要折磨够了再杀,还是秦晋本不打算杀他。再者,秦晋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都是损主意,夏辛忐忑得很。他累得浑身都痛,又饿得发慌。便让熬他的人去将秦晋请来,有个发财的秘密,送给秦晋。
秦晋到那屋里时,见夏辛蓬头垢面,瘦得比当初自己的模样惨过许多,心里觉得解了两分气。他带了两块馒头,难得没到饭点儿,来给夏辛加餐。
夏辛捧着馒头,也不敢吃得太急,怕噎着,便只是细嚼慢咽。
秦晋看他吃了一会儿,想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夏长公子如此狼狈,正如他在邾山底下,叫天天不应的时候。
他便将这话说给夏辛去听,他可以现在就放了夏辛,放到山上,让小呆在后头撵,夏辛跑着跑着,跌到崖下,断胳膊断腿,就跟跳崖自杀似的。
“你缺不缺德?缺不缺德,咳咳……”夏辛着了急,让馒头噎着,咳了好几口,才又慨叹,“咱俩说起来也有十年交情,你怎么能这样?”
“当初你同人合起伙整我,怎么没想想我们十年交情?更何况,锦簇茶坊起死回生,少说,不还有我一份功劳?”
“愿赌服输,你自己算计不过人,怪我对不起你?”夏辛终于吃完馒头,因为脑子不好用,不同他绕弯子,“我已经什么都说了,亲笔写的,你要对付我容易得很。既如此,我也服输,我认。”
他担心秦晋没有多少耐性,径直说道,“你肯定知道,本朝贸易放得宽,但盐铁两宗,一向严禁。各地的铁矿产权都要在官府造册,赋税极高,但蜀地不一样。”
秦晋听得铁矿两字,不由得冷哼一声,瞧着夏辛越发不顺眼。夏辛估计也想起来这茬儿,赶忙往下说,让秦晋别太回想当年的事情。“蜀地深山,许多匪人占着,其中铁矿要不要开采,官府做不得主。我已经寻了一点门路,山里有人开采原石,借由我贩茶的名义,运往云南。不知你听闻不曾,这两年云南王的属臣弑主自立,云南王旧部与叛军战事正紧,兵器供应紧俏。”
秦晋冷笑道,“你要运多少原石,贩多少茶?”
他的意思,是指夏辛需要托运大量原石,仅以贩茶为遮掩,遮掩不过。毕竟,一家茶楼正常的时候每年能贩几船茶?
“这你就不明白了,贩茶也只是说来好听,只要地方上不查,那再正当不过。这云南境内两虎相斗,彼此消耗,我去赚他们银子,让他们越斗越甚,正是我朝所乐见,地方上不至太过为难。再者,我既然要做这门生意,必然有我的门路。”
秦晋微微挑眉,夏辛以为他起了兴致,索性倒豆子似的表达诚意,“去年蜀中玉城出了件大事,蜀地有名的大镖局生意大受影响,他们在玉城经营多年,同山里那些人也往来密切,所以这一门生意,还是镖局那头牵线,我只是出些银子……哦,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出的银子,其实你离开梓州以后,我一直都很愧疚,虽然我分的银子不多,但我总是想要还给你,正好这一次……”
夏辛正说得兴起,看秦晋似笑非笑地,便赶紧住了口,暗道自己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