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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团黑雾直掠进唐素的房间,诡木自黑雾之中走出,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跟在她身边的,是一身红衣的梁娅。
唐素看见诡木,眼神微微一凝,沉声问道:“不知道圣后来这里做什么?”
诡木径直走向沙发,缓缓坐了下来,然后,她才抬头看向唐素,轻声道:“唐少主,做人可不能这样背信弃义,当初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听到这话,唐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圣后,这件事非同小可,需要时间。”
诡木还没开口,梁娅倒是反问道:“难道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够吗?”
唐素扫了梁娅一眼,眸子缩了一下,唐素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当初梁娅在飞燕坳赏她的一掌,她可是一直记着的。
尽管眼神不善,半晌后,唐素还是笑道:“梁娅公主说的轻松,如今玄门凋零,三个月时间集三万修士,梁娅公主不妨试试,能不能成功?”
梁娅被唐素的话噎住了,一时间居然真的找不到说词,不过好在诡木及时开了口,道:“我并非不知道三万修士难找,但也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不是吗?”
闻言,唐素警惕的看向诡木。
诡木似乎被唐素的眼神逗笑了,她挑了一下眉,道:“比如,琉璃目。”
在诡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素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浑身泄露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就连唐云承都识趣的离唐素远了几步,自从唐素与诡木共生之后,脾气是越来越乖戾了,半点不顺都会惹得唐素大开杀戒。
所以,华岩境内外对唐素都是敬而远之,就连身为父亲的唐云承也不例外。
唐素当然知道诡木是什么意思。
当初放出诡木时,诡木同意与唐素共生,只提了一个条件——她出镇灵窟之后,需要三万修士祭天,唐家要为她办成此事。
而诡木之所以要那三万修士,是因为她需要布阵燃尽那三万修士的修为,聚灵,复活当年圣后府的旧人。
这是圣后心中永远无法解开的结,是她的执念,她因此化灵,也因此被困千年,若是无法聚灵,她将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琉璃目出自鬼王,得天独厚,本就聚集天地灵气,自然是聚灵的无上宝物。
可是如今琉璃目已经与孟霄合二为一,琉璃目在,孟霄才能活,若是琉璃目没了,那孟霄必定受不了这几年聚集在他身上的阴气,顷刻就会因阴气侵体而死。
“你根本不是冲着那三万修士来找我的,你是为了琉璃目。”唐素压下最初的怒气之后,理智恢复了大半。
见此,诡木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自然,否则,我怎么会出西域?”
她是圣后,是千年鬼灵,怎么会傻到明知朱雀已现的情况下还从自己的老巢跑出来。
除非,有一个致命的吸引在外等着她。
显然,这个东西就是琉璃目。
其实此前诡木并不知道琉璃目能作为聚灵之用,这事儿还是她前些天翻阅古籍时知晓的。
她看到之后,没做过多的考虑就带着梁娅直奔华岩境,因为她知道,要想从孟霄的眼中取出琉璃目,只能由唐素动手。
是唐素把琉璃目放进孟霄的眼眶的,她自然知道如何取出来。
不过,唐素似乎并没有要帮诡木的意思,她冷笑道:“这事儿我爱莫能助,若是圣后愿意等,我倒是可以将三万修士慢慢给你抓来,若是不愿意,那就请自便,你若是能把琉璃目从孟霄的眼里挖出来,也算圣后有本事。”
唐素这话说的半点都没有留情面,唐云承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
可圣后似乎并不介意,她不急不慢的站起身,绕过茶几,在唐云承身边顿了顿,以极低的声音说:“唐家主啊,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儿,我真是替你感到心寒。”
唐云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诡木已经如风一般掠出了唐素的房间,随之传来的,是一道惊恐的女声:“孟霄——!”
听到这声音,唐素瞳孔一张,迅速跑出房间,只看到了一团早已消失的黑雾,还有岳遥隐忍警惕的眼神。
唐素冷冷的瞪了岳遥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一看,房间里已经没了梁娅和唐云承的身影。
唐素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眼神也变得阴沉无比。
该死的——冷玉烛!
在理清楚诡木的来意之后,不过片刻,唐素就恢复了冷静,她转过身,走出房间,走到岳遥的身边,无视岳遥冷的像冰的眼神。
“冷玉烛有备而来,她要孟霄的琉璃目,这些你都听见了吧?”
岳遥心系孟霄的安全,原本无意与唐素纠缠,但一听这话,她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唐素接着说:“琉璃目是我给孟霄的,除了我,谁都不能把琉璃目从他身上取走,就算是鬼王也不行,所以冷玉烛才抓了我父亲,她想逼我就范。”
闻言,岳遥下意识的问道:“你会吗?”
唐素冷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岳遥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你不会。”
唐素没说话,但岳遥知道,她不会伤害孟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有多狠,对自己在乎的人,就有多慈悲。
慈悲,用这两个字形容唐素对孟霄的感情或许不是那么合适,但岳遥却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唐素对孟霄的感情了。
唐素是一个性格偏执、手段残忍的人,这一点,无可争议,但她对孟霄似乎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感情,不管孟霄对她做了什么,她可能会愤怒、生气、甚至迁怒他人,却绝不会记恨孟霄,更不会做出对孟霄不利的事。
想到这里,岳遥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怪异,可还没等她弄明白这一股怪异来自何处,唐素便对她说:“鬼灵想要琉璃目,必定不会走远,我猜她现在就在华岩境外不远的地方,等着我去找她。”
唐素说完,岳遥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她始终警惕的盯着唐素,准备随时动手。
唐素轻笑了一下,无视岳遥的眼神,淡淡道:“你不想救孟霄了?”
闻言,岳遥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会带我一起去?”
唐素挑挑眉:“当然,虽然我知道你未必真的是想救孟霄,但带你去,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唐素的意思很明显,她并不相信岳遥,这个女人心思深沉,连她小叔那么聪明的人都栽在了她的手上,唐素可不认为孟霄真能让岳遥对他一心一意。
虽然唐素说话阴阳怪气的,但岳遥并不在乎,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久而久之,唐素也就懒得去搭理岳遥了。
反正,她带上岳遥,不过是为了在正面对上诡木时,能多一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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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诡木将孟霄抓走之后,迅速退出了华岩境,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在一处废弃建筑前停了下来。
红砖建筑,两层楼,楼中有四五个中大的房间,看起来是几十年前的废弃住房。
诡木也不讲究,直接越过杂草丛生的院子,飞身进了里屋。
屋子里的草木没有院子里那般茂盛,地上和墙壁有不少潮湿的青苔,一股大风穿堂而过,很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诡木不是人,孟霄又不是普通人,所以那风声并没有吓到两人。
孟霄被诡木随手扔在地上,身上是常力无法挣脱的鬼索,他试着解了几下,发现并没有用之后也就放弃了。
等诡木查看完周围的环境,梁娅也带着被打晕的唐云承到了。
诡木扫了一眼梁娅手里的唐云承,轻蔑的勾了勾唇,道:“千年前,唐家也算是一代名门,怎么到了这一代,家主竟如此无用?”
梁娅将唐云承扔在一旁,然后恭敬的同诡木说:“圣后有所不知,听说当初先家主是想传位给自己的小儿子唐云松的,但还没来得及,自己就被凶灵侵体,死了。否则,这资质平平的唐家主是不能继承唐家家主之位的。
闻言,诡木轻飘飘的斜了梁娅一眼,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是吗……
梁娅被那眼神扫的一激灵,连忙低下头,脱口而出:“是的。”
诡木无视梁娅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转身看向背靠墙壁坐着的孟霄。
其实在镇灵窟待久了,诡木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晨起读书写字,时辰到了就进宫面见陛下,将近日的民间疾苦禀明圣上,力求事事亲为,免百姓之苦。
可每当想起这些,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当初圣后府的惨状,想起那些她倾其所有守护的众生是如何想置她于死地,保全自身的。
当初,天降大祸,一桩桩离奇之事接踵而来,她的心腹和追随者,一个个离她而去,到最后,身边空无一人,她在绝对的空虚与寂寞中死去,满心不甘,满身怨念,魂魄无法安生,不过半年,就化为了人人畏惧的鬼灵。
在当年之事中,她最恨的,其实不是那些为求自保的众生,也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君王,她最恨的,是自己。
如果不是她妄图与天作对,若不是她的信徒日益增多,威胁了天道的地位,她不会招来横祸,不会害的举族惨死……
孟霄看着诡木慢慢走近,蹲下,一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自己。
孟霄的脸紧绷着,看得出来,他很警惕。
诡木笑了笑,开口时,声音刻意低了半个度。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聚灵不可吗?”
孟霄不知道诡木为何突然搭话,但他还是冷静的回答道:“你想复活圣后府的旧人?”
诡木挑挑眉:“你觉得如何?”
孟霄冷笑:“不如何,圣后府被灭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早已经放下了,重生了,过上了平凡且幸福的生活,你又何必纠结从前的过错,一错再错呢?”
孟霄的话还没说完,诡木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可孟霄并没有住口的意思,他迎着诡木越发危险的目光,沉声道:“古籍上的圣后聪慧隐忍,善良而坚韧,胸怀豁达,非常人可及。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连故去千年的人都放不下……”
孟霄的话被一道带着浓郁黑雾的长鞭打断。
整个人如同一条弧线飞了出去,撞到不远处的石墙,既而跌落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痛吗?”诡木手握长鞭,居高临下的看着孟霄。
孟霄侧着身,咬牙道:“还好。”
诡木冷笑一声,她挥开长鞭,随手化了一只怨灵附在上面,鞭子落下的时候,不仅有怨气浸入血液时火辣辣的疼,还有怨灵所过之处带来的,如铁爪毒刺倒刺入骨的痛。
被这鞭子连抽了数百下,孟霄的身上早已皮开肉绽,痛得手掌弯曲,面目可怖。
“现在感觉如何?”诡木手拿长鞭,笑得魅惑众生,她好像在闲庭漫步,与孟霄交流心得。
孟霄冷冷的看着诡木,鲜血从嘴角溢出,满眼嘲讽的道:“看来圣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否则怎么会恼羞成怒呢?哈哈哈——!”
见孟霄不仅不求饶,反而笑得碍眼,诡木的瞳孔陡然一缩,双目通红,周身怨气四散,梁娅站在一旁,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
这人真是不知死活,连鬼灵都敢触怒。
就在梁娅以为诡木控制不住自己会一掌毙了孟霄的时候,诡木却忽然大笑起来,她摇摇晃晃的走到孟霄面前,将脖子上的黑色丝巾取下。
在黑色丝巾滑落的那一瞬间,孟霄看见,在诡木的脖子左侧,出现了一个煞字,阴森可怖,如同冤魂索命前留下的痕迹。
诡木冷冷道:“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心怀天下的下场,就因为这个痕迹,我被净月国的子民遗弃,贵为圣后,却沦为阶下囚,举族被灭。我的丈夫、儿子都被处以极刑,我位高之时,他们从未沾染过我半分荣耀,我被天道算计时,他们却要为我陪葬,后生,你说,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