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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渊是真的着急。
他不愿至亲兄弟被人污蔑。
更何况，裴晏清不仅是他的兄弟，更是至交好友。
他们彼此之间，可以托付性命。
他不愿看到裴晏清蒙受不白之冤。
裴晏清本是皇家贵胄，又身在南疆，是一方主帅，裴行渊不希望他身上有任何污名。
在他眼里，裴晏清就该潇洒恣肆，如他父亲那样，成为镇守南疆的大将，为人称颂。
这时候，裴晏清笑着拍了拍裴行渊的肩膀：“行渊，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太子，而我没了父王，各自有各自的艰难。但我身在南疆，有我父王打造的底子在，我遇到的难处都不大。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太子，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裴行渊皱眉：“如今在说你的事情，你说我做什么？”
“行渊，你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你觉得，定国公那个老匹夫看似是在对付我，实则是冲着你去的。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受了这无妄之灾，所以，你急着为我洗刷冤屈。我说的，没错吧？”
“我想为你洗刷冤屈，这有什么不对的？”
“你没错。但是，身为你的兄长，身为你的至交好友，我也想为你承担。假以时日，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定国公那个老匹夫。既然如此，现在让他得意几分又如何？他想把庶女给我，行啊，我许出去一个侧妃之位也就是了。待我回了南疆，就会把人带走，根本就影响不到什么。”
“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行渊，你还真是天真。这所谓的名声算个屁啊，我父王的名声倒是好，可是，人死如灯灭，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不在乎这些。你不要以为我是故作洒脱，我是真的不在乎。”
说着，裴晏清一脸的无所谓。
“不行。”裴行渊仍是反驳，直接把洛云舒的谋划告诉了他。
听完，裴晏清脸上的笑又加深了几分：“行渊，你比我幸运，你有一个好妻子，好好对她。”
“我不是在跟你讨论这个。既然有办法为你洗刷冤屈，我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更不要你为了我认下这件事，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承担这样的污名。而且，若是我身边的人要承受污名才能帮我，那我做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义？”
“你做太子当然有意义。行渊，你没出去看过，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等你到了南疆，看到那些没了爹娘的孤儿艰难度日，看到独守茅屋的老妪迟迟盼不回自己那上了战场的儿子，看到那辛苦耕作了一年的农夫到头来却被饿死在田间，你就会明白，承受一个这样的污名简直微不足道，甚至，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说着，裴晏清拉过裴行渊，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两下：“裴行渊，我要你安安稳稳地做这个太子，要你坐上龙椅接受百官朝拜，要你吏治贤名，福泽天下。我要看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要你使得这天下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裴行渊看着这一刻的裴晏清，眼眶微热。
“王兄，我……”
“不必说。”裴晏清打断裴行渊的话，“你要说什么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也很清楚。既然如此，那就干他丫的，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点儿污名吗？老子受得住！老子倒要看看，定国公这个老匹夫还能耍什么阴招儿！”
“你所说的事情，我自会努力。但是，可以洗脱污名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认？我不明白。”
“首先，这所谓的污名还是清名我并不在乎。其次，通往成功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你有你的路，同样的，我也有我的。定国公这个老匹夫算计我，难道我就不能反过来算计他？他既然用这个庶三小姐来对付我，那么，这个女人就不可能简单。她会成为我与定国公府的纽带，我等着看她会如何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裴晏清永远不可能与你为敌。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说完，裴晏清意味深长地看了裴行渊一眼。
“你要将计就计？”
“不仅仅是将计就计，行渊。你我交好，或许有人会着急，既然如此，我就借着定国公这个老匹夫递过来的机会，在恰当的时候和你决裂。你我决裂，有人会放心。或许你雄才伟略，并不需要我这么做。但，既然有这么一条路，我就愿意去走一走。行渊，我可以为你、筹谋一切。”
裴晏清的话，裴行渊明白了。
他口中的“有人”，指的是昭远帝。
昭远帝的那些小心思，被裴晏清猜破了。
他还以为裴晏清远在南疆，并不知道这些事。
裴行渊故作轻松：“你想什么呢？父皇对我，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真是喝酒把自己喝糊涂了。”
裴晏清笑得恣肆：“行渊，你不打自招了。我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而且，秋猎时密林里发生的事情，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裴行渊愣住。
他以为，裴晏清不知道。
却忘了明亲王府在南疆镇守多年，而军中的将领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任职，会到不同的地方去驻守。
因此，明亲王府在军中和许多将领都交好。
既然如此，当初秋猎时发生的事情，瞒不住裴晏清。
“行渊，你的一切我都关心。所以，不必瞒我，也不必想着为我洗脱污名，没有必要。”
这一刻，裴晏清眼神坚定。
裴行渊甚至觉得，这会儿即便是刀斧加身，裴晏清眼神里的坚定都不会削减分毫。
他原本就是一个执拗的人。
……
裴行渊回去的时候，洛云舒已经上了床躺着，但是，她没什么睡意。
听见裴行渊的脚步声，她立刻坐起身，撩开床幔：“殿下，你……”
洛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行渊抱了个满怀。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些凉。
洛云舒身上只穿着里衣，贸然碰到他的衣服，凉意袭人。
她正要劝裴行渊脱下衣服，就听他声音低哑，在她耳边呢喃道：“云舒，我是不是很没用？”
（注：文中“老有所终，壮有所用……皆有所养。”这番话出自《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