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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涵忙道：“您太客气了，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沈雨涵开车再次来到老海的“五湖书馆”。下车后，望着书馆招牌，不禁感慨。
以前从不知道江城还有这个地方，然而最近一个月，已经跑了三回。
来到二楼，四老已在茶台前等候。花长春却一脸阴沉的坐在旁边，由花子仪和沈文豪陪着。
四老一见沈雨涵，都站起来。
老海迎上来道：“这么早把您叫来，实在是冒昧，我先给您赔个不是。”态度跟前些天相比，完全一百八十度转弯。
其他三人也出声附和，把沈雨涵让入主位。
沈雨涵坚持推辞，坐在客位，道：“四位都是老前辈了，有什么话请明说，不用跟我客气。”
四个人使了使眼色，最后还是老海先开口。
只见他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眶，从茶台下拿出一把三弦儿。三弦儿很旧，中间一根弦儿还断了，但他却像拿着一件无价之宝。
“这是我当年一位好兄弟的家什。我俩下工后，一个弹弦儿，一个说书。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就像做梦一样。”
“我们干的都是重活，稍有不慎，伤筋动骨是常事。有一年冬天，我的脚崴了，个把月不能下地，工头非要把我开除。那个工头是当地一霸，他的话没人敢不听。我那位好兄弟因为苦劝，被他们一顿毒打，扔进江里。我也被赶了出来。”
“那天夜里，月黑风高，我又冷又饿，加上身上有伤，恐怕活不到天亮。可就半睡半昏迷的时候，忽觉有人推我，我睁眼一看，竟是我那位好兄弟。只见全身是血，手里拿着一大块肉，沙哑地对我说：‘还没吃东西吧？来，咱们烤肉吃。’”
“那时我迷迷糊糊，只以为血是他自己的，虽然奇怪肉从哪来，但饿得狠了，也没顾上问。肉烤好以后，我们俩狼吞虎咽一顿大嚼。等吃完后，他才告诉我，他杀了那个工头，我们吃的肉就是从工头身上割下来的。”
沈雨涵顿觉一阵恶心，微微闭上眼，半晌才平息。
只听老海又道：“我平时也十分痛恨工头，因此一点没害怕，反而觉得很解气。可就在我俩刚睡着的时候，工头的家人牵着大狼狗顺血迹找了过来。我那位兄弟急忙让我先走，自己抽出刀子迎上去。”
“啪嗒。”
老海眼中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水，他擦了擦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后人，但始终没有结果。我还以为要带着这遗憾进棺材，哪知老天开眼，忽然有了消息！”
沈雨涵茫然道：“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老海激动道：“沈总，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有眼无珠，得罪了您，您想怎么怪都行，但请千万告知我那好兄弟后人的下落！”说着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沈雨涵一惊，心道，连你的故事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会知道那些人下落？258 .258xsw.
她还没说话，另三名老人也道：“对、对，沈总，我们再不也敢和沁源作对了，求您高抬贵手，帮我们了了这个心愿吧。”
沈雨涵试探着道：“你们三位，也是要找老海前辈说的那些人？”
常兴年忙道：“不、不，沈总说笑了。我要找的是我的发小。”说着拿出一把磨损陈旧的弹弓，手也是微微颤动。
张老夫人拿出一把“无字扇”，忽然放声大哭，不能自已。
王老夫人则捧着一件写满字迹的蓝布大褂，眼神呆滞，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沈雨涵暗自皱眉，这帮人认定了自己知道他们故友的下落，如果说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发疯？正不知说什么时，手机一响，莫林发来消息：“先拖住他们。”
沈雨涵一怔，拖住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是眼前四人？
常兴年道：“我和那位发小的故事也很长，就是不知沈总有没有兴趣听？”
沈雨涵忙道：“有，您只管说。”
常兴年叹道：“我俩从小一块玩到大，关系比亲兄弟还亲。那时家里穷，他家条件稍好些，所以经常接济我。有一年他爹给他做了一把弹弓，我羡慕地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鬼迷心窍，趁他不注意，竟给偷了回来。也就是这把了。”
“他爹发现弹弓不见，把他一顿臭骂，我当时就在旁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等他爹走了，我忍不住说出实话。没想到他却笑着说，我早知道是你拿的，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只是我爹太小气，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天天在河里打鱼，有时也打水鸟，所以这弹弓一直带在身边。我俩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但碍着面子，谁都不好意思先提。姑娘她爹脾气坏，又嫌我们两个穷，根本不容许我们靠近。直到有一天，姑娘哭着跑出来找我们俩，对我们说，他爹要逼她嫁给当地一个汉奸。”
沈雨涵“啊”了一声，担心道：“这可怎么办？”
常兴年接着道：“是啊，当时我们也很担心，因为汉奸是有枪的，又跟小鬼子勾结，平常老百姓哪敢跟他们对着干。我俩也干着急没办法。那姑娘哭着来，哭着回去。当天晚上她们家挂上红绸，敲敲打打，就要把她送走。”
“我那发小急了，抓住我衣领问，是不是真心喜欢那姑娘，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我看他浑身酒气，两只眼睛通红，当时吓懵了，只知道点头。等他带上一把雪亮的尖刀下船时，我才意识到，他很可能是找那姑娘她爹的麻烦去了。”
“于是我追了出来，就发现脚下的路很难走，又是烂泥又是石头。后来才明白，根本不是路难走，实际上是我怂包，心里害怕，所以不自主走得很慢。等我看到姑娘家的灯笼时，就听那里响起枪声，知道我发小已经动手。随后有几道黑影从大门跑出来，后头有人追赶。我借月光仔细分辨，就见我发小带着那姑娘直冲我奔来，一面跑一面摆手，不断叫道：‘快去开船、快去开船！’”
“我急忙跑回来划船，我们仨在一片芦苇中碰上，我发小将那姑娘的手塞到我手里，我俩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只听他道：‘梅子，我兄弟是个好人，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你跟他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又对我说，‘兄弟，记住你说的话。’我坚持要和他一起走，他大怒下打了我一巴掌，把梅子推上船。”
“那时，外面已经传来枪声，我掏出这把弹弓，对他道：‘带上它，日后我常兴年若能发迹，绝不忘你的大恩！’好，我一定去找你。随后就消失在芦苇中。”
说道这，常兴年老泪纵横，嘶哑道：“谁成想，这匆匆一别，就是一辈子！我等了七十年啊，直到昨天才重新见到这把弹弓。沈总，您千万要告诉我那发小的下落，我给你跪下了。”说着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雨涵连忙阻拦，道：“您可折杀我了，快请坐，我知道的一定都跟您说。”心里却暗自着急，我确实不知道，又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