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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天枢处的驿站门前，秦榆皱着眉思量了一会儿：
“所以说，是因为那房子闹鬼，所以才卖的那么便宜？”
身前的一名军卒站的笔直，但是神色之中依旧极为尊敬：
“也说不上是不是有鬼怪，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出什么人命，甚至都没有人受伤，所以附近府衙也只是做了记录，并没有上报给天枢处。
但是听商会那边的人说，前几户人家住不下去，都是因为噩梦连连。”
秦榆听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吩咐那名军卒退下了。
十有八九只是阴气有些重，会让人做些噩梦罢了，不是什么大事......那姓许的住上几天，估计呆不住，也就搬走了。
对，不是什么大事。
秦榆这样想着。
可那军卒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还是站在驿站门口，神色稍显烦躁，也不知为何总是想到前些天，自己对那许仙一直都是一副冷眼相待，而且极不信任的态度。
偏偏对方总是回应着那副温和的笑意，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救了自己，救了师傅，救了所有能救的人，也因此身负重伤。
女人的心思是最难懂得，所以同样的也不知因为啥，她越想越烦，越想越不自在；
能让人房子都不要了，也一心想搬走的噩梦，想来肯定很是吓人；现在这个时辰，也不知道许仙那家伙睡了没有；更不知是哪个没良心的，这种房子也要往出租卖，等抓出来了，一定要好好惩治。
反正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在秦榆的脑子里盘旋着，就这么又犹豫了一小会，她终于冷哼一声。
来到马厩随意的骑上一匹马，消失在了上京的长街尽头。
......
秦榆当然不是在关心许仙。
只不过她在遇到自己师傅之前，就只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孤儿，听着别人说，那座烧毁了的屋子是秦家旧宅，这才知道了自己的姓氏，总是在一棵榆树下乞讨，这才叫了秦榆，在那些街角冷风之中，她瑟瑟发抖的度过了许许多多个夜晚，也在极度困倦之时睡去，体会过那些让人最不愿回忆的梦。
其实人在面对梦的时候是最无助的，因为所有的忐忑，恐惧，悲伤，哀怨等等一切都骗不过它，就算是再怎么强大，但是在梦里，依旧会被无情的挖出那最深最深的恐惧，撕开那层眼皮让人去面对，无处可逃。
甚至传说中，妖族在修行至妖王境界之前，都会经历一次心魔梦魇，如果一直无法克服，那么便一直受心魔折磨，永远止步不前。
也不知道要有多么强大的心境，才能克服这种不安和惊恐，秦榆肯定不行，连那些惊世大妖都不行，这也是世间妖王如此稀少的原因。
所以现在许仙肯定已经被那股阴气所侵蚀，在床上瑟瑟发抖，但又无法醒来了吧。
秦榆想要去帮一下许仙。
这不是出于任何感情上的担忧或者关怀，只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命，所以想帮他把那股子阴气给驱散掉，也算是还了一个人情。
反正秦榆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正好，许仙所租住的店铺距离驿站不远，很快她就来到了那条长街，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间没有任何招牌的空闲铺子。
秦榆跳下了马车，直接推开了店铺的门。
吱————
门没锁，那门轴也不算老旧，但是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月光就像是被那门廊遮蔽了似的，一点都照不进去。
铺子里没什么东西，靠墙的柜子上空空如也，一些桌椅稍显凌乱的摆放着，似是有些细小的东西沿着墙根窸窸窣窣的跑过去，也许是老鼠，或者是体型巨大的虫子，亦或是某种阴气所化之物。
秦榆没管，身为一名修行者，本身就是以诛杀妖鬼为己任的，所以她从腰间抽出了一张黄色符纸，轻轻捏在指尖，就这么走了进去。
越往店铺里走，光线越暗，一切都看不真切，只有脚下黏糊糊的也不知道踩着的是什么东西。
又往前几步，转过了一个拐角，秦榆忽的一愣。
因为她看到了一扇通往后院的门，而那门前......此刻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
只能看到一身书生长衫。
“许仙？”秦榆问道。
“哦，秦姑娘来了。”那人回应着，声音也和许仙一样，可依旧没回头。
“你怎么还没睡？”她的指尖依旧紧紧的捏着符纸......
“新住处，睡不着，所以起来看看月亮。”许仙轻缓的道：“没想到秦姑娘也来了，不如也来看看，今夜的月亮好圆啊。”
秦榆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面前书生站在门廊前，脑袋一直朝上偏着，的确是在赏月，不过忽然的，她皱了皱眉：“都快月末了，月亮还圆着？”
“是啊，还圆着呢，快点来看看。”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走出了门廊，来到了小院的月光下：“这么圆的月亮，估计一辈子都遇不到，快来看看。”
秦榆双眉蹙起，夹着符纸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气：“你为什么总背对着我？”
“因为要看月亮啊，太美了，移不开眼睛。”
“转过来！”
“看，那月亮上还有花呢，还有人在跳舞，快看呀！”
院里的许仙见秦榆一直不动，似乎有些着急了，伸手指着天上：“来看一眼，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
也正是随着他这一指，衣襟稍微被扯动了一些，滴答滴答的，秦榆似乎是听到了有水从对方的衣摆下滴落，她定睛看过去，发现对方的衣服是湿的，而且脚下已经有了一滩水渍。
“你......在滴水？”
“哦，月色太美，有些流泪，”
“流这么多？”
“是呀......”
秦榆快速的掐起手决，指尖符文亮起一丝灼热，她厉声道：“转过来！”
许仙没啥反应，依旧怂恿着：“秦姑娘不来看看这月色？”
“我说，转过来！”秦榆语气越发的严厉，手中符纸呼的一下燃起火光，将四周全部照亮，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这铺子的地面全是湿漉漉的，就和许仙身上滴下的水渍差不多。
其实秦榆刚才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要不是担心眼前许仙是不是被什么妖邪蛊惑，她早就一道火符烧过去了。
而院中的许仙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少女的决绝，叹息了一下：“多好的月色啊，你怎么就不看呢......瞧瞧我，看的多入迷。”
一边说着，他也终于转了过来。
动作不紧不慢，但是秦榆却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因为转过来的那原本应该是脑袋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口鼻面庞，发丝之下的，是一团由眼球聚合而成的混乱球体，那些白色的眼珠，黑色的瞳孔，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疯狂乱转着。
一阵风从小院吹过，撩动了那人的衣襟，秦榆赫然看到，那些眼球已经顺着脸蔓延到了脖子，然后连带着胸膛......叽里咕噜的全都长满了眼球。
而那些滴落下来的水渍，其实正是没有眼皮包裹，而不断从眼球缝隙之中淌出来的泪水。
“你看啊，夜色好美，为了能多看看，我长了这么多的眼睛也看不够......”
“看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