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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前世今生(下)(第1/2页)
红烛自小巷两侧,朝漆黑的前方延伸。
面前飘零的纸钱越来越多。
闻星落看见大街上熙熙攘攘锣鼓喧天,她陪着闻如风三兄弟来到街头,看乡试放榜的告示。
她努力踮起脚尖想要瞧瞧闻如风排在第几,可是人墙拥堵,她费劲儿地跳起来也看不见告示。
正急的满头大汗,里面突然传出闻如雷惊喜的大笑声,“大哥,你是第一名!你是今年的解元郎!”
“好好好!”闻如云抚掌大笑,“我这就包下金味斋,再派一顶软轿去把月引从镇北王府接回来,咱们兄妹好好为大哥庆祝一番!”
闻如风春风满面,“咱们走!”
三兄弟挤出人群。
闻星落欢天喜地,想要凑上前,“大哥,恭喜——”
三兄弟全然无视了她。
他们欣喜地交谈着什么,各自坐上了一顶软轿。
“大哥——”
闻星落追了一段路,却终究没能追上。
她扶着停在路边的一架马车,轻轻喘息。
再次抬头望向远去的轿辇,少女清润的杏眼渐渐蒙了一层水雾,“大哥,恭喜你考中解元……”
修长如根骨明玉的手,慢条斯理地挑开马车窗帘。
青年绯衣玉带,一张脸笼在车厢的阴影里,只能看见锋利紧绷的下颚线。
闻星落这才注意到,马车乃是昂贵的沉香木打造,朱漆描金麒麟花纹极尽富贵,四角垂落的金纱灯笼上提着“镇北王府”四个隶书大字。
车里坐着的人,应当是闻月引在镇北王府的继兄。
她收回撑着马车的手,拿帕子擦了擦自己摸过的车身,窘迫道:“对……对不起……”
青年默然地看着她。
许是见她太过可怜,良久,他才吩咐道:“送闻二姑娘回家。”
红烛燃烧,蜡泪顺着烛身缓缓淌落。
珍珠履无声地踏过青石板。
她沿着红烛延伸的方向,一步步穿过小巷,周围破陋的景致一点点发生变化,她仿佛置身于富丽堂皇的京城皇宫。
诸侯王进京叩拜,她作为太子的未婚妻,理应在宫宴上陪伴太子左右,可她嫌殿内酒热嘈杂,于是只身一人沿着宫巷散步透风。
却不期然撞见了闻月引的那位王府继兄。
他负手站在宫巷尽头,她只顾低头行礼,未曾注意他脸上究竟是何种情绪,只瞧见他绯衣上绣着一片银线芙蓉。
他很突兀地说道:“蓉城的花,都开了。”
闻星落出神地盯着他衣袍上的芙蓉。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不知不觉,她来京城已有一年之久。
她错过了蓉城这一年的花期……
青年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喑哑,“谢某明日便要启程回西南。闻二小姐,可要谢某带你回家?”
闻星落有些莫名,却还是屈膝福了一礼,“多谢世子爷好意,只是小女子已经随父兄搬迁到京城,往后京城才是小女子的家,没有再回蓉城的打算了。”
那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京城的风渐急渐紧,他才低低“嗯”了声。
小巷里红烛蜿蜒,不知要去向何处。
闻星落仰起头,看见巷弄里的纸钱在红烛的光影里纷飞,像是纷乱的战场。
天下乱了。
她在京城的那个家,也乱了。
姐姐抢走了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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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死和那些负她的人同归于尽,她看着血泊里的尸体又哭又笑。
她捂着肚子上的血洞,慢慢爬出了密室。
她爬到廊下,看庭院里,那株从蓉城移植到京城的芙蓉。
其实那株芙蓉并不适宜京城,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长势很不好,再加上好些天没有人给它浇水,整株都已枯萎。
一只粉蓝色的蝴蝶停在干枯的枝头,须臾,又飞走了。
闻星落凝望那只蝴蝶。
它越过深宅大院的高墙,向着西南方向,渐渐飞出很远很远。
它会飞去蓉城吗?
滚热的珠泪,一滴滴砸落进血泊。
闻星落倒在台阶上,痴痴看着西南方向。
京城不是她的家。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她长大的那个地方……
前线战事渐渐吃紧。
礼崩乐坏,烽烟四起。
次年的时候,在繁花似锦的春天,谢观澜的军队进了京。
一道绯衣玉带的身影,停在她风干的尸体前。
青年低着头,看她的尸体。
闻星落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
直到金乌西坠,他才慢慢解开斗篷,俯身裹住她的尸身。
他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往府外走去。
“……我来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害怕吵醒她。
青城山,老君阁。
宝殿寂静,烛花静落,老君塑像慈眉善目。
青年一身肃穆玄衣,像是刚参加完一场葬礼。
他握着刻刀,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刻下文字。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总想带她回家。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回家,回家……
带她回家……
青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瓣,逐渐化作漫天纷飞的纸钱,像是引路招魂。
中元节的夜里,星月被风吹落。
闻星落孤零零站在满巷红烛之中,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提着灯,还想往前走,突然被人从背后拉住手臂。
谢观澜将她拽进怀里,“闻宁宁!”
少女浑身轻颤,仓皇地仰起头。
面前的青年妖颜如玉,狭眸里藏着深深的担忧,“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闻星落不语,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人般,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簌簌珠泪再次滚落面颊。
她突然扑进了谢观澜的怀里,埋首在他胸膛间嚎啕大哭。
“我想回家!”
少女歇斯底里。
“谢观澜,带我回家!”
谢观澜紧紧抱着她。
视线越过她的发顶望向小巷更深处的黑暗,沿巷烛火照不亮那处黑暗,仿佛那里便是连接着地府的鬼门。
他本不信神鬼,可此时此刻也不禁怀疑起是否是鬼节才过,暗处还藏着不干净的东西,这才叫小姑娘魇着了。
他收回沉寒视线,护着怀里的少女往回走,“不怕。我带宁宁回家。”
他语气坚定。
仿佛曾说过千百次。
直到离开那座小巷,走到熙攘嘈杂的大街上,在路边摊吃了一大口热腾腾的红油抄手,闻星落才终于褪去周身的寒意。
谢观澜看着她,“刚刚在巷子里,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