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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姚志远本以为分家这种事,起码得耗费个三五个小时，小到锅碗瓢盆，大到住房钱财全都来回掰扯上个三五遍才能分得清楚吧？
本以为自己能看个热闹尾巴，然而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老宅之后,院门虽然大开没有闭合,可是之前那些看热闹的人以及主持公道的老队长李有才全都没见了，老姚家的人也只能看见一个一边哀声叹气一边在用木锹翻着泥巴稻草混合物的姚华强在院子里。
很显而易见的是,分家这事已然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就是姚华强的举动让他有些好奇,“三叔,人都去哪了？咋就只有你在这啊？对了，你这没事干搅和泥巴是干啥啊？”
姚华强抬头看他,面上自然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你说人都去哪了？都闹到这个程度了,他们可不是两看生厌？自然是事情了了之后就回自个儿屋待着了！至于我为啥和泥巴？垒墙！垒墙你懂不懂？墙垒好了，再给旁边开个门，这家就算是彻底分成功了，这下算是如了你的意了吧？早知道你是个这样式的搅家精，我……”
姚志远笑着问他：“早知道你会怎么样？”
姚华强嘴唇嗫嚅,想到他娘跟他媳妇那样厉害的人从远娃子犯了疯病开始后，都没从对方身上讨到过什么便宜,自个儿这样的老实人就更不要说了。
要是跟远娃子对上了，那结果简直显而易见！犯不着知道结果的事还去犯傻。
他因而最终没继续进行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你这会儿来干啥？”
别人没明晃晃的找他茬，姚志远也不是那么喜欢没事小题大做的人，故而也就只是回答道：“来关心关心我奶。”
姚华强撇嘴，“去吧,她在屋里呢。”
真他妈是风水轮流转，明明一两个礼拜前这俩人还是一脸看到对方就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样子，现在还能一个来关心另一个了？
反而他这个一直以来都几乎唯他娘马首是瞻的儿子，居然跟他娘闹到了分家的地步。
这么想着，他顿时就没了和泥巴的动力，可是若是让他这会儿迈向往自己房门走的力气，他也是没有的。
毕竟娘已经彻底得罪了，不能也让媳妇不高兴。
而且他没错，他媳妇纵有万般不好，那也是他孩子们的亲妈，虽然他的举动伤了他娘的心，可媳妇才是能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他选择媳妇是理所应当的！且他媳妇之所以算计这么多，其实还是因为他娘做事做的太过分了。
唉，等以后他们分开过了，他们自己日子要是过得好了，他再想着弥补他娘也不迟。
姚华强于是重拾动力卯足了劲的将泥巴翻了个底朝天。
而另一边，姚志远则已经进了苗杏兰的房中。
老太太是背对着门坐的，听到门打开的动静，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而是伸出一个袖子朝脸上抹了抹，紧接着用带着哭腔的苍老声音道：“老头子，我难过啊！人家都说养儿防老，结果呢？结果咱俩把儿子养大，儿子却去养别的女人，不要咱俩了！所以说当初我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生了这一群白眼狼呢！”
姚志远在她身后说：“咋就是一群白眼狼了？起码我爹不是，我也不是。”
苗杏兰愣了愣，回头一看讶异道：“你来干啥？啊不对，你还有脸说，你爹不白眼狼我不否认，但是你就是个小白眼狼！”
姚志远：“咋就是白眼狼了？啥都听你的对你愚孝就不是白眼狼？不听你的话啥事稍微让你不顺心就是白眼狼了？可是我姑不愚孝，小心思还满满，到你这你咋没后悔生她呢？你这是男女歧视还是自己活得糊涂啊？”
“我……你……你姑一直都是这样，而且她不是不孝顺，而是因为被我生得太像我了，所以性子才是这样的。”
姚志远老早就想说道她了，可它懒得点醒一个对他不咋地的人，今儿赶巧他心情好，且老太太对他态度没往常那么差了，他决定指点一下老太太，“您可得了吧，奶，你这人就是欠的，也是欺软怕硬的！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愚孝好欺负就使劲的磋磨孩子，知道我姑是个滑不溜，自己从她手上讨不得什么便宜就装成一副慈母的样！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是我姑比较聪明，不是那种一看这辈子就不会有啥出息的老实蛋子，你指望着她能有本事，到时候可以让你这个妈跟着沾光，就是沾不了啥光，你也有在外面跟别的老太太吹嘘的资本。奶，你这辈子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可实际比谁都要糊涂！
也不是我吓你，要是没我出现，你这辈子到老了，绝对就是个病床边上没一个盼着你好的下场。指不定到时候的得病了，别说在病床前伺候你呢，就连几口热乎饭你都吃不上，大家伙都盼着你早死早超生呢！”
苗杏兰差点被气的喘不过气，“我看他们谁敢这么对我！”
姚志远不知道苗杏兰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真这么自信，“别不信，别瞪我，把手放你心口好好回想一下你是咋对自己儿子媳妇还有孙子辈孩子的，你品，你细品。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把人家的心可劲的往地上踩，踩一下两下可能还受得住，踩的次数多了，谁还会真的把心往你跟前捧？又不是天生爱犯贱。”
苗杏兰确实品了，也细细的品了。
可她越品就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越品让自个儿心里越难受，“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今儿过来就是存心让我不舒坦的！你滚！滚犊子！”
“我不滚。你让我滚我就滚，我啥时候这么听你的话了？”姚志远说着反而朝她身旁的床边坐了去，“再说了，我这会儿来可不是为了挨一顿你的骂的，而是为了关心你安慰你让你别因为今儿这事气坏了身子的。我要是这会儿回去，那我不仅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还让你更气了，我多失败啊我？传出去真是有损我名声！”
骂又骂不走，撵又撵不走，跟他掰扯多了还老让自己生气！
苗杏兰深吸口气，“刚刚把我那么损，这就是你关心我安慰我的方式？”
“那肯定不能够的。”姚志远摇头，“我刚刚那不是再跟你把事实讲道理，省的你误会我是个白眼狼吗？咱还没进入正题呢，所以我才不能走的啊。”
苗杏兰眼皮直突突，“哦？那你究竟准备咋关心我安慰我？”
姚志远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奶，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进去了吗？就是那句你现在已经把人几乎都得罪完了，晚年注定下场凄惨的话。”
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苗杏兰差点被气的浑身哆嗦起来。
但是身子没能够成功哆嗦起来，她人却是站起来了一言不发的迈开小碎步朝门口走去。
见此，姚志远赶忙把人拦住，“奶，你走啥啊？”
“不走等你把我今儿把我给活活气死吗？”
“不是啊奶，我压根没想气你，我是在跟你谈心啊，是在给你出主意，希望你能扭转现在这个局面，晚年过的能羡煞旁人啊！”
“咋扭转？你说说咋扭转？实话实说，你说的关于我晚年被人盼着早死早超生这事我以前也有想到，毕竟那些个带把的各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色！我也不是不知道要是对儿媳妇差，那儿媳妇指不定就得等我老了动不了了以后撺掇着我儿子给我气受，可我能咋办？
我是婆母，不凶点狠点，难不成让儿媳妇当我的家骑到我头上去？尤其是你几个婶子都不是啥好玩意，让她们敢得瑟一次，那她们就得瑟个没完了。我又不是那种愿意受别人鸟气的人，自然得一直压着她们，并且让她们又恨着我又怕着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心里不知道多恨我呢，就算我这会儿不压他们了，放她们自由，然后掏心掏肺的对她们好，你觉得她们就能忘记以前的事真心对我好？你把她们想的有多善良啊？
还不如一直保持着原样，反正只要我能动弹一天，她们就都得给我老实着！至于我要是哪一天动不了了，那就是我命该尽了，到时候受点子苦头，也算是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本该就有的报应！”
说着，苗杏兰眼角都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都说她泼辣，都说她凶悍，都说她喜欢磋磨儿媳妇！
可她难啊！她老娘就把她生成了这副性子，她就是不能被人压过一头，被压过就觉得生不如死，活着没啥意思！
可年轻时痛快了，她老了就……就得被人盼着早死！
她有啥办法？她又有啥办法改变啊？
想到这里，她眼泪就滴搭出来了。
嫌弃丢脸，她赶忙用袖子擦眼镜，就听到姚志远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啊没想到，奶你都已经做好了得到报应的准备了。早知道你这么有觉悟，我还干啥想着让你自个儿立起来，以后等手头富裕了，年龄也大了，我爷要是不在了，儿女又不孝顺，你完全不需要等他们给你饭吃，只需要拿着钱找个跟你关系好的人家，住人家家，吃人家饭，人家收了你的报酬，不把你伺候的跟老佛爷一样？”
苗杏兰瞪大了眼：“给人家钱，住人家家？吃人家饭？被伺候得像……亲生儿女都靠不住呢，你觉得外人能靠住？人家不得在我住进去没两天就把我的钱偷光光喽？”
“奶你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人家城里现在有银行，银行是国家办的，你把钱存里头，人家给你个写着存款金额的数字。要想重新把钱取出来，只能你本人拿着你的身份证明加上存折本才能行。你要是害怕钱被偷光，等你以后需要找人伺候你养老的时候，把自个儿的钱全都存进去，每个月只取一点出来不就行了吗？”
苗杏兰眼睛锃亮，“真有这样的地界儿？”
“不信你自个儿去打听啊。”
“那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姚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