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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风吹草动,有时候传播得很慢,有时候又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快。
贵妃受罚的事情传开,一些人缩了缩脖子。
京城一处小而精致的院落,主院的大门被匆匆推开,一个白胖郎君连滚带爬跑了进来。
“夫人啊，你这娘家姐姐,还稳得住不？”刚得到消息的白胖子战战兢兢地问来自甄家的夫人，虽然一个月没踏入夫人房间了，但他的脸皮足够厚实。话说,美色么,夫人已经看腻了,白天商量事儿总能见到的,宝贵的夜晚还是给小娇娇儿吧！
甄画眼皮抬了一下,“慌什么慌？！自然稳得住。”她一个出嫁女,出嫁前没得到什么好的,出嫁后，自然有好处就得拿。
白胖子夫君是个蠢的,她有膝下两个儿女就完了，剩余的娇儿红儿，去的次数再多,也要看她们能不能生得出来！
甄画再大度不过，夫君想要什么小妾都给抬进门，这不，小妾们彼此斗法,出了点事情，比如落水了，比如宫寒太过，关她一个宽容大度的夫人什么事？
“稳得住就好，那啥……娘子啊，那个孙娘娘，最近手头又有点紧了……”白胖子传达着讯息。孙娘娘那边其实只要了五百两，他跟娘子说一千两，这不就能昧下一半了？□□阁新出的簪子可好看了，娇娇儿一定喜欢！
孙娘娘是个美称，是孙家没名没分送进蜀王府里的那位，对外浑叫着“娘娘”好听些罢了。白胖子对那位孙娘娘没什么印象，有钱拿就得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甄画嗤笑一声，让贴身丫鬟拿了上锁的小匣子过来。
丫鬟的动作很快，走路带风，裙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甄画抽出腰间的钥匙，“啪嗒”一下开了锁，抽出了半叠纸钞，“直接去银楼兑了，没事的话，别来烦我。”
白胖子笑开了花，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纸钞，也顺手接下了两枚水光盈盈的秋波。
甄画看到了这上面的猫腻，权当不知。
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身边放一个能“偷”的，再放一个“偷不着”的，白胖子就逃不出她手掌心了。
有个奇蠢无比的夫君也好，至少，一点都看不懂她娘家送来的佛经代表了什么意思。
甄画的夫家有些权势，就是人口不少，搬到京城以后，几番折腾下来，手头逐渐紧张。幸好周边有几个不错的钱袋子，他家提供庇护，钱袋子提供资金。
外面进来的金银，大半都掌控在甄画手里。
孙家的长辈们对外对内都相当“和善”，尤其是对这位娘家贵重的孙少奶奶。
孙家分了府，没分家。
甄画一家是独立居住的，分开了，府邸也能大一些。
京城里的这个小宅子只有五进，每个院落的面积都卡在最低限上，如果不是后院打通了，可以说相当逼仄。
——这是京中小官住宅的常态，和江南大不一样。
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在住宅方面表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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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蜀王的一个宠妾有了身孕，说是梦到白日落入怀中，于是晋了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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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府。
王妃吴氏挥挥手，让女婢退下，待周围只剩最亲近的人了，方才微微蹙眉：明明之前已经让人把“白日入怀”的传言压下去了，怎么外面又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了？刚刚二门外传来了消息，连贩夫走卒都知道，蜀王几个月后能得一个不得了的儿子！
王府中，论手段，不是她自夸，没有哪个侧妃庶妃有这个能力随随便便往外散播谣言。
唯一能反驳自己命令的，只有一个——蜀王本人。
之前，不是议定了，要“韬光养晦”的么？怎么殿下突然改变了想法？这么一来，之前的拉拢计划，至少有一半的推翻重来！现在能站稳在朝中的，没几个会喜欢这种做法！
王妃看向孙庶妃所在的院落，拧紧了眉头。
最初孙氏来叩头的时候，看着是个谨小慎微的，赐下去的偏烫的茶水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等凉一些再喝……怎么突然心思浮上来了？
帝王掌控朝堂多年，积威甚重，朝臣们很难拉拢，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有几个底层的小官接了橄榄枝，是不是墙头草就不说了……
蜀王大婚前名声不算好，自家父亲虽然是工部尚书，但上次“金牛车”半途突然停摆，怎么都开不起来了，让帝王发了好一通火，所以，后宫甄贵妃娘家递出来示好的孙氏，她才安排进了府——毕竟，甄家后面的体仁院，数年下来来送了不少学子登顶“明算科”，而“金牛车”的运转，少不了能写会算的人才。
贵妃，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平日里不怎么冒尖，进宫的时候拜见母妃，贤妃娘娘酸几句，孟美人刻薄几句，但翻来覆去也不过“小家子气”、“身体不好就别出来走动”、“喜欢农活简直污了大家闺秀的名声”……多半不痛不痒的。
这个孙氏……
王妃决定晚上去探探蜀王本人的意思。
更进一步的想法，比如未来皇后什么的，她当然也有，可是帝王春秋鼎盛，月前大宴，无论风采气度还是言谈举止，年轻的蜀王被比了个灰头土脸，他们还年轻着，何必急着当出头鸟？
王妃不知道的是，蜀王突然的冒进，来自于一个奇怪的消息：坏了事的忠义亲王。
时间倒回两个月零三天以前。
拜见过王妃的孙氏刚回到自家小院子。
孙家四姑娘，能被家中选中安排进入蜀王府，除了美貌之外，心计也数得上号。
进府前，家里已经打听过蜀王府的构成，王府里已经有好几个妖娆的妾侍了，还有直爽的、大方的、清高的……
王妃不喜欢性子直的，未出嫁前相当“爱护弱小”，所以，建立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设，多半能在蜀王妃手下混出头。
于是，孙四姑娘咽下了偏烫的茶水。
茶水的温度也没那么夸张，一般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就是喉咙难免会肿了一些，作为胆小的妾侍，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地请医女，只能花银子随便要了点药粉吸入喉咙。
没有破相就是最大的收获，其他都可以作为赢得蜀王心疼的武器。
孙氏美貌，蜀王不可能一天就丢开。
只是当晚，蜀王没有睡在孙氏的旁边，而是受用了孙氏身边的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婢。
让出了主卧的孙氏，则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梦里，她在一样的年纪踏入了蜀王府，同样是乘着甄家贵妃的东风。
第一个晚上和第二天早上，一样战战兢兢的表现，让王妃放了心。
一步一步，她缓慢而稳妥地朝着侧妃的位子走上去，少不了王妃本人的拉拔，也有背后甄家的扶持——贵妃年长而无子，比孙家先一步看到了蜀王的潜力。
蜀王好色，但是在外却颇有手腕，周围慢慢围起了一批人，声势渐盛，即便她在内宅，也能收到无数外官夫人们通过各种借口送来的“节礼”。
某一天除夕晚宴归来，王妃偶感风寒，随着病情加重，没多久便过世了，临走前还对孙侧妃嘱咐了又嘱咐。
托孤的意味很明显了。
已经是侧妃的孙氏本以为自己会上位，没想到，突然天降了一个新的蜀王妃，直接架在她头上。
新王妃不好惹，娘家权势也重，蜀王第二年就改封了魏王，然后很快变成了太子。
可惜好景不长，太子没两年就变成了“前太子”，帝王把最好的位子，腾给了年轻的六皇子。
王爷百般手段使出来，结果只是顶了个“忠义亲王”的头衔下葬了。
“忠义”两个字，在牌位上，并不是连着写的，空了些地方。
在白绫送来以前，有人悄悄指着牌位告诉她，这是讽刺“不忠不义”呢！忠义亲王坏了事，你们自然得去陪他！
孙氏被惊醒了。
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孙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想死。
她的梦太可怕，谁也不能告诉，也没有谁会相信。
当了蜀王的十来年的枕边人，她清楚，如果直接告诉蜀王，那迎接她的只有死亡。
幸运的是，梦境告诉她，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健康有力的男孩！
如果不是新王妃狠毒，她的儿子不可能落水了就没救得回来！
是儿子就好办了！
现任，也就是第一任蜀王妃，在此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女儿，接下来还有第三个！
她无所畏惧！
反正，什么都不做，后面是个“死”字，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操作起来！
于是，不久之后，在梦境中生得儿子的前八个月，确认了当月月事停了以后，孙氏一脸娇羞的扯住蜀王的衣角，告诉殿下，她梦见“白日入怀”了。
蜀王大喜过望。
出生时有异像，什么“红光竟天”“二龙环绕”，多半是后来牵强附会，孕时有异像就少得多了。
孙氏柔顺胆小，必然不敢编造是非，借此机会，他得好好谋划一番。
作为皇长子已经二十年，而弟弟们都还年幼，待他们长大，少说也要七八年，更别提刚出生不久的六弟！
话说，这两年，弟弟妹妹的数量好像没怎么增加？父皇也差不多到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了吧！
嘀咕着父皇的“为老不尊”，蜀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作者有话要说：指南：孙氏的手腕限于后院，她梦中的贵妃，年长而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