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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未融,血迹犹新。
青云擂残垣破碎,落针可闻。冰霜之上,楚宁静静伏倒,宛若一尊燃尽雷火的雕像,无声、无息。
众人屏息凝望,只待风雪将一切掩埋。
可就在这死寂如墓的静谧中。
“咔,咔咔……”
一道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悄然自楚宁胸腔深处响起。
不像是骨折,更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禁忌生物,正在缓缓翻身、苏醒。
他胸前淌血之处,一道诡异的咒印渐渐浮现,那咒印黑红交织,血脉般蜿蜒缠绕,竟在皮肤上蠕动,如同一只睁眼的魔瞳。
瞳孔幽红,正缓缓睁开。
天光照落在那“眼”之上,竟被吞噬,毫无反光。
高台之上,端王眉头一皱,低声道:“……什么声音?”
与此同时,擂台中心,楚宁的身体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下一刹。
“嘭。”
他胸膛处,一道血雷猛然炸裂,咒印化作万千魔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宁原本沉寂的身体剧烈抽搐,像是雷霆与深渊在体内撕裂。
血肉崩裂,骨骼震荡,一股不属于楚宁的气息,正从他体内疯狂喷涌而出。
阴寒,漆黑,吞噬一切。
“那是什么?”观战的宗门长老惊恐起身。
“他的气息……不对!那不是雷……那是……邪祟的气息!”
这一声惊呼,宛若雷击,掀起万丈恐慌巨浪。
“咔咔咔咔??”
楚宁的手臂,骨骼重新构筑,五指如同利爪般张开,血肉如蛇鳞般龟裂重生。
他的黑袍无风自鼓,血气翻涌间,一缕缕漆黑雾丝如藤蔓般自他脚下生出,扭曲、游走、盘绕,在擂台上扩散如瘟疫般迅猛。
霎时间,整座擂台,陷落。
“轰!”
青石碎裂、符纹崩解,一道道裂缝如蜘蛛网般蔓延而出,裂缝深处涌出浓稠如墨的黑雾,那不是寻常瘴气,而是被炼化千魂万魄后凝成的“鬼血瘴”。
那些瘴雾之中,隐隐可见无数模糊面孔在蠕动,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低语与哭嚎:
“救我……救我……不想死……别靠近他……别靠近……”
血雾缠绕楚宁的身体,宛若万千亡灵索要归魂。
而他,在黑雾中央缓缓站起。
可那,已不再是“楚宁”。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五指骨节狰狞如魔爪,指节交错间浮现一只幽瞳,仿佛万鬼之眼,缓缓转动,吞吐出丝丝灰白魂丝。
他的脸,依旧是楚宁的模样,却在呼吸之间裂开。
血线自眼角、嘴角、额头蔓延而出,雷纹寸寸崩散,取而代之的是如烧灼铁水般的黑红魔纹,从心口蜿蜒至全身,仿佛在皮肤之下煮沸。
“雷极刀君?”
他的声音响起,不似人语,更似冤魂千叠之音。
“呵……呵呵呵……”
“不过是这具皮囊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他缓缓抬头,眼瞳彻底异变,黑白翻转,血红交融,眼中漩涡转动,竟连空间都开始塌陷,光线如被吞噬。
“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轰。”
一掌拍下。
天地失色,擂台中心骤然塌陷成一口黑洞,“幽阙锁雷阵”瞬间爆裂。雷阵符文崩溃成齑粉,擂台周围阵脚炸裂,数十丈观战石阶瞬间被那掌风碾为飞灰。
高台上,数位宗门掌教惊骇欲绝,齐齐御空暴退。
“这不是普通邪祟……这是,祟主级别的气息。”
“逆夺生魂!那是……吞渊?”
而就在众人想要远遁之时,吞渊缓缓抬手,五指张开。
“走?”
他阴笑,眸光血海翻涌。
“一个……也别想走。”
下一瞬,他掌心凝聚出一枚血色罗盘,血火与魂气交织,其上铭刻着古老的咒文,一晃而出。
“唰!”
那罗盘投向高空,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龟裂,竟反噬了数名遁逃宗门强者的神魂。
他们刚刚遁出十丈,便齐齐口吐鲜血,身后竟浮现出自己破碎的魂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抽出。
“啊啊啊!不要??”
“救我!”
罗盘旋转间,血影化莲,一朵朵血色莲花从空中炸开,每一朵,便是一个活人魂魄被炼为业火灯芯,焚魂不熄。
擂台周边,宗门、世家、强者,无不骇然。
他们自诩尊贵,乃是武道塔巅之人,如今却在一个“早该倒下”的少年肉身中,目睹了从未见过的深渊。
吞渊背对雷云,衣袍如墨浪翻卷。
他看着这些如蝼蚁般四散奔逃的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
“迎接恐惧吧??”
他的右手缓缓探出。
宛如穿透界壁的巨掌,自擂台之上腾起,化作百丈血影,遮天蔽日,覆盖整个青云擂。
“魂为烛,血为薪。”
“诸位,就此成灯。”
血气大手轰然一握。
“轰。”
霎时间,擂台四周的低阶武者如被无形巨力牵引,身形猛地一震,仿佛魂魄被硬生生扯离。
“不??”
数十人七窍溢血,瞳孔翻白,身体如枯枝瘫倒在地,仅剩残魂,在空中凄厉地挣扎。却最终化作一道道血线,被吞渊掌心那只幽瞳“吸入”。
“好……痛……救……我……”
“不要……不要……”
这一刻,青云擂沦为人间炼狱。
连一些七品下等的武者也面色惨白,丹田震荡,仿佛有某种“神魂压制”在强行瓦解他们的护体真气。
高台之上,望剑山长老归鸿道人,终于出手。
他一袭青袍,鹤发童颜,手持一柄古意苍然的木剑,眼神冷厉如霜:
“此子已非人道,诸位袖手旁观,只会自误。”
“望剑一宗,不立旁观之席。”
剑出如虹,青光纵横。
他一步踏空,剑气化百丈天瀑斩落。
“道可证心,剑可斩魔!”
吞渊看着那道剑光,神情却如看一只挣扎飞蛾。
“剑道?”
“你以为这世间,还有谁能在我‘吞渊’面前,证什么??‘道’?”
他一指点出,虚空之中,血浪如潮,直接将剑光吞没。
归鸿道人眼神冷冽,鬓发飘扬。
他脚踏虚空,周身剑气已凝如实质,目光如霜雪般凛然清绝,直视吞渊。
“吾修剑六十载,一心证道,不为朝堂、不为宗门,只为斩断世间一切邪祟。”
“似你这等屠命夺魂、践踏因果,便是我剑下第一斩。”
话音未落,他长袍猎猎,袖袍一震,身后剑匣骤然开启。
“嗡??”
剑鸣如龙吟。
八道飞剑破空而出,环绕周身,宛如星辰拱月。
“归一。”
他厉喝一声,双手结印,八剑同时震鸣,剑光交织成阵,汇聚天心。
“万剑归一,剑斩邪祟。”
那一刻,剑芒如虹贯日,雷云之上都为之破开。
红莲退散,金雷碎空,神明仿若应召降临,替他加持。
一剑斩下,天地惊鸣,剑气压下,如判罪之裁决。
吞渊缓缓抬头,血瞳深处漩涡缓转,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初醒之人的慵懒与一丝玩味。
“不错的剑。”
“你的道,比他们那些蝼蚁高明许多。”
“可惜……”
“你错在以为我们还处于同一个‘界’。”
吞渊眸光微眯,终于踏出第一步。
他未动真元,仅是抬手。
“咔。”
他指尖微曲,虚空竟被“捏”出了一道诡异扭曲。
归鸿道人的一剑宛如刺入沼泽,虽势如破竹,却突然陷入某种扭曲的“黏滞”,剑锋竟寸寸受阻。
“是……空间压制?四品?”归鸿道人心神猛震。
吞渊冷笑,一掌推出。
血浪狂涌,如沉海翻潮,裹挟着无数鬼影、血丝、死意,正面迎上剑光。
“轰??”
剑光穿透血浪,但鬼影如血鳞层叠,削之不尽,斩之不绝。
归鸿道人眉心迸出一滴冷汗。
他一剑横劈,雷鸣爆闪,想清空周遭血影。
可就在此刻,吞渊忽然现身其背后。
“好一柄利剑……可惜,你太慢了。”
吞渊手掌探来,五指如钩,抓向归鸿道人的脊背。
归鸿道人猛地转身,剑光倒转,贴身一斩。
“咻!”
剑气割破吞渊衣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
“哦?”吞渊垂眸看了看,“竟然没留下多深的伤口?”
他语气里,居然有点惊喜。
“看来,这身躯还不算太弱。”
归鸿道人深吸一口气,反手再攻,一式“天河落月”,剑势潇洒缥缈、却如流星连珠,意在不战而屈。
只见吞渊缓缓抬手,掌指如覆天神?,轻轻一握虚空。
“嘭。”
他的剑,在离吞渊还有一丈时,陡然静止。
然后一寸寸断裂,像碎冰崩塌,碎成最细小的剑尘,在他的指间飘散……
归鸿道人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惊色,鲜血自唇角溢出,他强行凝神:
“你……这是……”
“还未出全力?”
吞渊微微一笑,嘴角扯出不似人类的弧度。
“感谢你,陪我适应了这具肉身。”
“现在……好了。”
“轰。”
血气如潮,吞渊仅仅挥手,归鸿道人被生生轰飞数百丈,撞穿数道观战台,重伤坠地,口吐鲜血,连神魂都几欲溃散。
场中所有宗门强者俱惊。
那可是一位六品巅峰武者,却连这“少年之身”的吞渊一击都挡不住。
吞渊掌指微张,一枚血色罗盘在掌中浮现。
“哼。”
他轻声一哼,将罗盘一抛。
“嗡??”
罗盘腾空而起,在半空缓缓旋转,血芒如烈阳喷涌。
旋转之间,一朵又一朵血莲在天空炸裂,宛如火雨凋零,却每一瓣花焰中,都藏着一个挣扎的魂影。
“嘶??”
魂影哀嚎,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活人的魂魄被强行剥离,化作业火灯芯,在空中燃烧成妖异红焰,照亮整座擂台。
“这不是术法……这是炼魂。”
宗门观战席,一位白发老者倏然站起,脸色苍白如纸,喃喃低语:
“这……是神魔之力……”
他目光颤栗,看着天穹血莲翻滚、魂火涌动,似乎眼前的并非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天灾,一场来自九幽之下的神魔降世仪式。
不远处,另一位族老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喉结颤动,仿佛说出一句就泄尽全力:
“天底下……真有这等存在……”
“谁……还能拦得住?”
而在他们脚下,那些修为稍低者已开始口吐白沫,神魂受创,竟在无形中被血莲牵引,悄然剥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