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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有人前来禀报：“陛下，卑职发现昨日出宫的侍卫，原是去到了泊欢姑娘的身边。”
握卷的手微微一顿，唐尧抬眼看向前来禀告的侍卫，眸色微沉：“你是说，他请辞出宫，是为了寻找厉泊欢？”
被派去暗中护送泊欢离京的侍卫将昨日的所见所闻据实以报，唐尧听罢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好得很，怪不得在泊欢出宫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辞官了，原是一早就觊觎上了孤的女人。也不知道两人在宫中的时候是否已有私情！”
唐尧越想越怒，将手中的书卷摔得满地都是，侍卫一看陛下如此震怒，连忙补充道：“但陛下明鉴，卑职瞧着泊欢姑娘的样子十分抵触，怕是对那侍卫心中并无他意。”
一说泊欢看起来对那人并没有什么心思，唐尧凝眸瞧了瞧侍卫，心中的怒火和急切稍歇，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伏案揉了揉眉心，有些叹息地道：“罢了罢了，是孤亲肯地放手，也怨不得旁人想去争取。继续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罢，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泊欢的去向。”
无独有偶，早膳时书玉也问了泊欢同样的问题：“泊欢姑娘可有打算去哪里？是否以后就要留在城中定居了呢？”
这两天书玉也在心中做了许多的打算。他想着倘若泊欢愿意留在京城也好，正巧陛下刚在京中赐了他宅院和良田，两人若是留下来，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但倘若泊欢不愿意留在此处，他便将东西全都变卖了去，陪着她天涯海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只要她想，他是什么都舍得给她的。
自从数月前那个雨幕滂沱的夜，她怀抱着一簇金菊小跑着穿过长廊，在街角尽头无意与他相撞。抬头瞧他时，眼中充满了湿漉漉的雾气。她颔首朝他歉然一笑，只一眼，便撞进了他的心里去。
他不懂得什么是一眼万年，只知那一刻自己瞧见了世间的繁花悉数盛开。
泊欢抿了一口清酒，低低笑了：“我啊，我不打算留在这里，回朔漠，回我的家乡去。在那边置办几间田地，陪我的家人和夫君在那边养老。我很多年没有回去了，心中也很想家里的人，希望以后能一直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书玉对她的过去并不知情，听到泊欢提及夫家，心中稍有落寞：“您夫家在朔漠？您的家人也都和他在一起吗？”
泊欢别过落在颊边的碎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们都在‘那边’，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呢，就等着我回去了。”
午时两人出门继续赶路，路过巷口的时候瞧见了许多人挤在一处看张贴的告示，言辞中议论纷纷。泊欢跟着人流挤进去也瞧了一眼，发现皇榜上昭示的竟是为朔漠太守曲恒家以及宁王府平反的布告。
布告上有意无意地提及，朔漠太守及宁王抄家之案是由韩辅国唆使的，世人非冥顽痴傻，稍加联想也能知道其中的缘由，于是稍稍侧耳，便听到了身旁传来路人们的议论声：“你说这韩辅国啊，昔年在朝为官时装的端端正正，好似人模狗样的，如今却逼宫叛国，身后又被扒出了这么多的罪状，真是老来毁了一身清誉。可惜啊可惜……”
又有人接话道：“唉，谁说不是呢。想来也唏嘘，当年曲家和宁王家的事在城中闹得也是一时沸沸扬扬，多少年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竟然也是被韩辅国诬陷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反对质疑声：“那榜上不是说了嘛，是将曲家和宁王府的卷宗移交大理寺翻案清查，并不代表韩辅国诬陷曲家和宁王府就是定论，你们不要人云亦云。”
泊欢循声看去，仔细地听着他们争执，有人轻嗤道：“你们瞧瞧韩辅国干得那些丑事，用脚想这次翻案也定然是能成功的。糟蹋迫害的贤臣还少吗？他这一生啊，实在太可恨了，根本不值得有人可怜同情，想必陛下现在恨不得能将他挖出来鞭尸才是！”
泊欢看着皇榜上的御笔亲书，耳听众人的议论，心中多少有些激动。曲家背负欺世骂名多年，虽说不是一张皇榜就能洗刷掉所有的流言蜚语，但终归是能挽回些人心。
她总算能良心稍安了。
还有……还有那个和尚，倘若他知道宁王府要被翻案了，心中多少也会有些开心罢。
求仁得仁，各得其所。真好。
书玉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神情讳莫如深的泊欢，他是个粗人，自幼习武不认得几个大字，也不知道榜上写的是什么，只好小心地问泊欢：“泊欢姑娘，这上面写了什么？你怎么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泊欢回过神转头看了书玉一眼，唇边慢慢扯出一些笑：“我没有不开心，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说着，她越过人群往外走，脚步都似比以往轻快了不少。书玉不明所以，攥着包袱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跟着她到邻近的马场租了辆马车，踏上了离开京城的路。
马车一路向西行，最终吱吱呀呀地停在了城门前。泊欢瞧见车不动了，外面又有很大的嘈杂声，于是伸手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才知道是守城的侍卫拦住了路。
侍卫们站在城门前一遍遍地吆喝：“大家都听好了，由于异族使团来京觐见，现下整个京城守备都很森严，没有皇宫下的玉牒，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京城。没什么事的话，就都回去罢，等待着解封令下来，你们就自由啦……”
书玉看了一眼泊欢：“泊欢姑娘作何打算？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宫去向陛下请一张玉牒？”
泊欢想了想，末了摇摇头：“不必了，那样太麻烦了，也不是非要急着出去，既然现在不让随便走动，姑且就在城中留些时日罢。等到什么时候解封令下来再离开也不迟。”
她现在是自由身，居无定所、心无定处，随便停落在何处都可以，凡是都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调转了车头又走进了行色匆匆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