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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欢在两人之间来回打着转，时而看看韩项，时而看看韩辅国：“我在那场灭门之灾中不幸被烧瞎了双眼，又烧毁了脸，后经人救治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重新活过。从我睁开眼的那天起，我就暗自发誓，从今以后我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要除掉韩家。这些年来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曲家那场滔天的大火，以及大火中你们丑恶的嘴脸。无数个夜里我都想一刀下去一了百了，是对你们的恨意支撑着我活到了今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要感谢你们，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呢。”
一番话，震惊到的不只是韩辅国父子，还有门外那个一直屏息聆听的人。
唐尧没法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许多的震惊、喜悦以及心疼杂糅在一起，呈排山倒海之势朝他袭来。
他没想到曲黛真的还活着。那个被他辜负了许多年的他的妻，在经受了世间所有的苦楚委屈之后，辗转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而这一次他却还是未能善待她。
他苦苦思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却都没有认出她来，这实在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
攥住门板的手渐渐缩紧，他阖眼继续听着门内的她声声地发泄着积压在心头多年的伤痛与怨恨：“韩二公子，那年你将我踩在马蹄下羞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会落在我手中啊？哈哈哈，那日在城墙下你对我说合该早些一刀砍了我，你说得对啊，如果当年在朔漠你一刀扎死了我，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你早在很多年前就错了……”
韩项气得咬牙切齿直要扑向她，却被身上的链子扯得动弹不了地方，只能看着她干瞪眼。
周遭的侍卫怕她受伤，攥着刀随时准备要冲上来，泊欢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笑眯眯地看着韩项：“我就是喜欢看你这样恨极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
韩项吐她：“你就是个疯子！下三滥的狗杂碎，你也配嘲讽我？！”
泊欢再次闪身躲开他的袭击，这次动作稍大，不慎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直吸气。她有些来气，用刀尖点了点他的嘴巴：“啧啧，这嘴可不太听话，那就来个人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罢。”
狱卒是唐尧新换的，办事效率极高，她的话音才一落下，就有寒光瞬间闪到了韩项面前，手起刀落间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就被割掉了。
这下韩项没法再叫嚣了，下颔不受控制地微颤，张大的嘴中不断往外渗着血水，模样煞是骇人。
韩辅国被气得头顶冒烟：“你这个毒妇，你放过我儿子！”
泊欢转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笑得莞尔灿烂：“您别急，马上就轮到您了。”
韩辅国被她的笑容吓得不寒而栗，挣扎着要躲开，但奈何架子就那么大，他一步也退不了。
泊欢动了动手腕，合起眼深吸口气：“忍得太久了，真的不想再忍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刀，在狱卒的惊呼声中猛地刺进了韩项的胸膛。
刹那间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将刀刺得更深，眼见着韩项瞪大了眼，呼吸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歪着头一动不动地挂在木架上。
泊欢冷笑一声，拔出刀要去捅一旁的韩辅国，狱卒们顿时出声拦下她：“泊欢姑娘这可使不得啊，殿下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留他一条性命，等着昭告天下他的罪行让他身败名裂在动手给他最后一击，您可要三思啊……”
泊欢置若罔闻，一刀刺进了韩辅国的心窝，这次的血溅得高些，直落在她的眉骨上，顺着她的眼尾蜿蜒而下。
韩辅国呼吸急促，也下意识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她，没过片刻便血尽而亡，身子也渐渐地凉了下去。
你看，杀两个人原是这么容易的事。
原来纠缠了她多年，令她在无数个深夜辗转难眠的仇恨，其实不过一个手起刀落间的功夫，就已经全都烟消云散了。
唐尧眼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思忖着她应该快要走了，怕她出门撞见自己，立马微微发颤地转过身，脚步仓皇地离开了天牢。
他感到害怕并不是因为瞧见她杀人，这些年他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过，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将曲家害到了那个地步总是少不了有景凉的一份“功劳”。倘若泊欢知道如今大昭的这个所谓的摄政王就是景凉，又会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呢？
他害怕看到她满是仇恨和冷漠的目光，那会让他比死还难受。
屋内的泊欢没有注意到有人离开，她始终全神贯注地看着木架上的两个人，冷漠地擦净了脸上的血污，转头吩咐狱卒道：“如果明日摄政王殿下问起，就说是他们两个禁不住严刑拷打，自己咬舌自尽了。尸体的事你们也不用管，先晾在这罢，等明日殿下过来再听他的安排处理掉。”
狱卒们都知道这是摄政王的人，开罪她不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点头应下。
交代好一切，泊欢丢下刀脚步踉跄地离开了天牢。
或许她最痛恨的不是趁人之危的韩辅国，而是那个曾经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全家性命安危的自私至极的她自己。
她痛恨自己一意孤行，更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她恨得太重，重得没法承受，所以只好找一个替罪羔羊来承受这一切。
走出天牢的大门，强忍了半天泪水的泊欢最终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总算被搬开了，可她心中其实一点快乐和解脱都没有，她还是那么那么的难过。
她得承认她后悔至极，倘若还能重来一次，那个人再爱她也不要了。
毕竟得到幸福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