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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岱的面容在灯光下剧烈地抽搐着,彷佛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他的皮肉下殊死搏斗。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斜,露出泛黄的牙齿,却的嘴唇又在下一秒猛地抿紧,将那些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生生咽回。
汗水从他的鬓角渗出,渐渐汇成了细流,沿着颤抖的脸颊蜿蜒而下,最终在他昂贵的西装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桌上一份文件,纸张在他指间皱缩丶变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双曾经精明的眼睛此刻涣散无光,瞳孔时而收缩如针尖,时而扩散如墨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病态的浑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在书房内回荡,与座钟的滴答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节奏。
突然,他猛地抬头,想要说些什麽。但最终,脑袋只是无力地耷拉下来,手掌,重重砸在橡木桌面上。
他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垮,脊梁一点点佝偻下去,昂贵的西装此刻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而可悲。
“你说,最後我们会胜利的!”
“可是……”
“东北已经沦陷九年了啊!”
他的声音像是从裂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嘶哑!
“你知道前线什麽战况吗?”
“你知道世界局势吗?”
“你到底是靠什麽推测大夏不会亡国,邪倭台会战败的?”
“邪倭台在东北驻军越来越多,关东军如日中天……他们刚刚在诺门坎让苏埃维的老毛子们吃了亏,现在整个亚洲都在他们铁蹄之下颤抖……”
“你知不知道,西北的军阀,这两年,对国府阳奉阴违,与邪倭台高官频繁会面!”
“你知不知道,西方战场,法高卢投降了,英不列颠在敦刻尔克丢盔弃甲……”
“你知不知道,关内的那位名声显赫的知识分子,大夏精英,胡先生,从几年前就公开发声,主张让国府放弃东北,说“我情愿亡国,也不能对倭作战。着名的史学家钱木先生,开始修起了《国史大纲》,他说,这是“大夏人写大夏的最後一本史书。””
“你知不知道,国府高层精英以岭南的汪兆铭,为代表公开宣称,抗战则必亡国,最後乾脆带着一大批国府高官公开投敌。日耳曼,甚至承认了,汪兆铭这帮汉奸的在大夏的合法地位!国府请求苏维挨,加大援助,可直接被拒,随後苏“苏埃维和邪倭台签了条约!已经停止对大夏的援助!”
“已经投降的法高卢为避免刺激邪倭台,关闭滇越铁路,同样停止了对大夏的援助,邪倭台的军队,同时攻克滇缅公路,大夏至此全面被封锁,形入孤岛,国际上各国对大夏的物质援助彻底取消,国际援助彻底丧失!”
“另外大夏境内,中原一带,西南一带饥荒将起,关内,多少地区,易子而食,人民惶惶不可终日!”
“唯一没有明确表态的,美莉卡人只顾着自己,大发战争财……”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
“你知道鬼子是什麽装备吗?你知道抗联又是什麽装备吗?”
“你在女高读书,你知道什麽是工业国家,什麽是农业国家吗?你知道,这场战争,是一个工业国家对一个农业国家全面碾压的战争吗?”
“你知道一个工业国家和一个农业国家的差距是什麽吗?”
“差距就是和你们抗联,出自同一武装队伍的第八路军!去年十月,在关家堖,连邪倭台,只有五百人的冈崎大队,都没能打过!”
“而你们的第八路军,为了拦截冈崎大队,调用了八个主力团!总兵力超过两万人!”
“两万人,打人家五百人!”
“却还是败了!”
“为什麽?”
“因为人家有飞机坦克。你们只有草鞋和大刀!”
“这就是工业国对农业国的全面碾压!”
“你们抗联也辉煌过!”
“当时你们还没有整编为抗联,而是叫义勇军……那时候,东北刚沦陷,东北老百姓,包括山上的胡子,全都打鬼子!”
“轰轰烈烈,攒了接近三十万人……茶啊冲都差点被你们打下来。”
“但是结果的,鬼子的精锐打过来,再加上没有关内的援军,鼓掌难免,那些义勇军,要不撤进关内,要麽偃旗息鼓……这麽多年来,在东北,坚持抗战的,就剩下你们那不足三万人的抗联!!!”
“希望呢!”
“希望在哪儿呢?”
“闺女啊!!!”
“爹知道你一腔热血啊!”
“可一腔热血当不了饭吃!”
“不是你觉得大夏能胜利,大夏就是会胜利的!”
“如果大夏真的能胜利,我投抗联也就罢了。”
“可半点希望没有的事,你让我投抗联。这不是弃暗投明,这是飞蛾扑火!!!”
“你想让我帮你,可以!”
“你拿出大夏有希望胜利的证据,你拿出证据……”
沈明珏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感从胸腔升起,彷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沈明珏的话语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所有的底气。
她的没有握枪的那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握枪的那只手已经酸胀得无法形容,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移开枪口。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有那麽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孩童般的茫然!
她知道历史的结果,再坚持五年!五年後,八月十五,那群该死的侵略者,就会投降。
这个日期在她脑海中如此清晰,就像刻在石碑上的铭文。
可是此刻,这个确凿的结论在眼前这个汉奸头子列举的残酷现实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该如何解释?说她来自未来?说她知道这场战争会在五年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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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
这种东西,劝说不了沈宗岱的。
这个男人,只会觉得自己的闺女,被邪魔附体了。
没准还会找人给她跳大神儿!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轰鸣的声响。
书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吊灯的光晕丶墙上的地图丶父亲扭曲的面容。
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伸手扶住桌沿才能站稳。
“我……”
她的声音乾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知道现在看起来毫无希望……”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艰难。
在她的脑海里,两个时代的记忆疯狂交织。
她想起在大学图书馆看到的那些史料——东北沦陷的第九年,全面抗战爆发的第三年,的确是最黑暗的时刻,国际援助几乎全部中断,国内饥荒蔓延,汉奸气焰嚣张。就连那些青史留名的学䭾大家都在悲观地着书立说,认为亡国已成定局。
她更想起那些纪录片里的画面——瘦骨嶙峋的士兵穿着草鞋在泥泞中行军,农民用最原始的农具耕种,工厂里工人们用手工敲打出简陋的武器……而他们的敌人,是拥有航母丶零式战机丶坦克和现代化工业体系的军事强国。
沈宗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两万人打不过五百人,这不是夸张,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工业国对农业国的碾压,这不是理论,而是每天都在发生的悲剧。
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出“持久战”三个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这个战略的具体实施路径。
想要说出“国际形势会变化”,却无法给出美莉卡一定会参战的具体动机。
想要说出“人民战争”,却在沈宗岱列举的残酷现实面前显得如此空洞。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橡木桌面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倚仗的“先知”,在这个时代的具体困境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知道结果并不意味着理解过程,更不意味着能够说服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
她的眼神开始游移,不敢直视沈宗岱通红的双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
她再次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只是相信……”
这句话苍白得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相信?拿什麽相信?凭什麽相信?
在东北已经沦陷了九年这个时间节点上,所有理性的分析都指向绝望,所有现实的证据都显示失败。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麽那麽多精英选择投降,为什麽那麽多学䭾认为亡国不可避免。
就在这个瞬间,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麽是“至暗时刻”。这不是後人回顾历史时的事後诸葛亮,而是身处其中时真真切切的丶看不到任何光明的丶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深切的无力感。穿越时空带来的先知先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碎成了齑粉。她终於明白,历史不是已经写好的剧本,而是每个身处其中的人用血肉之躯蹚出来的血路。
而此刻,她正站在这条血路的起点,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与此同时。
另一个世界!
林彦坐在南湖宾馆,看着眼前,由全息头盔投映出的半透明的大屏幕,面色阴翳。
“想要毁掉鬼子在哈拉宾的防疫给水部队实验室,沈宗岱,毫无疑问,绝对是重要的一环!但是想要让这个汉奸倒戈!”
“绝不容易!”
“就是父女亲情,也不好只靠打嘴炮,就让一个汉奸头子,直接倒戈……”
林彦的眉头紧皱。
而直播间内的弹幕,此刻也滚动的如同乱码!
“看世界,举目无亲,无人援助;看国内,山河破碎,退无可退,看自己,手无寸铁,何以抗敌……难,太难了!这个死汉奸说的我都绝望了。”
“真绝望啊!我如果真穿越到了那个年代,并且不知道最後,我们一定会胜利的结局的话,真的还能坚定的抗战吗?”
“那个年代的最绝望,是当时所有乐观的人,大多都寄希望於未来可能的复国起义,都追求保留民族文化的种子星火,而从来没想过,大夏能战胜邪倭台,当年,上到将军下到一员列兵,均强调以死报国,以血肉再造大夏,咱大夏,并没有小鬼子追求的那种傻叉的的武士道向死精神,而是实在没招儿了——面对不可战胜之强敌,为国家民族计,唯死而已。”
“但越是绝望如此,那些执着相信未来肯定会胜利的战士,就显得尤为可敬。结合这个狗汉奸的话来思考,那些战士,当时的乐观简直匪夷所思:海运濒临断绝,英不列颠和美莉卡,都对邪倭台态度暧昧,苏埃维自顾不暇,外部已经是不可指望了;内部天灾不断,饿殍千里。国府管理能力出奇低下,甚至不如大清。兵士饥弱,装备极度匮乏,训练落後且严重欠缺……这种情况还要打?怎麽打?”
“是啊!对手是已经进入电气化的军事体制国家;我们的资源是一个庞大松散的农业国,高价值地区已经基本被夺走,而操盘手是比封建集权体制还烂的国府;没有盟友,所谓的朋友也基本放弃了你。那群侵略䭾,想要推进多远,就能推进多远;想打下哪里,就能打下哪里。不管用多少人命去填,那群鬼子,都能实现它想要实现的军事目的。绝望啊!太绝望了!”
“你们怎麽都帮着沈宗岱说话?汉奸就是汉奸……我祖上也是东北的,鬼子打进东北的时候,我太姥爷还是一个孩童,经常能看到鬼子小队在巡逻,明晃晃的刺刀一列一列的。那时老百姓大多都觉得害怕,也有人选择当倭友,乃至汉奸,但我太姥爷小时候想的确实凭什麽鬼子在我家前面亮刺刀,他们算个屁?後来我太姥爷少年时就去了抗联,一路血战十几二十年,打完了鬼子,打内战抢东北,打完了东北,进山海关,打完了渡江,打岭南。从东北打到最南边,又被派回东北剿匪,我太姥爷从小兵打到团长,参加上百次战役,负伤多次,有用的勇气都来自儿时的一个念想,你算什麽东西,凭什麽跟我亮刺刀,凭什麽占我们土地?你们为什麽理解汉奸?你们理解汉奸,谁来理解那些拚死抗战的先烈?”
“对啊!弹幕疯了吧!替汉奸说话,没错,当年的确绝望,可那麽绝望的情况下,还是有人当兵,有人捐款,有人奔走,有人抵抗。几乎已经是明知要死的局,依然有成千万上亿的人,咬着牙,去死。能写出《持久战》的,只有一个!大多数,先烈,他们质朴的乐观,只是因为对这个民族和这片土地最简单热爱罢了……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不是没有跌倒过,但是我们都站起来了。”
“百年前,江山倾颓,故国零落,华夏如累卵,万民以死亡。四千万人不畏死,身做青山血做河,染尽天下每寸土,大夏再造,民族得存。彬彬君子,诗书礼仪非好战,然汝欲战,吾便战,生当长歌死当慨然,来来来……”
“现在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吗?谁他娘的支个招,让闪电宝宝,可以成功策反沈宗岱!”
“父女亲情都没有……谁上能有用?”
“有的,我觉得有的,沈宗岱,虽然是个狗汉奸,但他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谁能把《持久战》拿给沈宗岱,我觉得策反他还是有戏的!”
“《持久战》,真的那麽神吗?”
“真的,那本书,文章中每一句话丶每一个字都是那麽恐怖,随着时间推移,那群侵略䭾,愕然的发现,他们身边所有灾难,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那简直就是一本预言书……”
“我家有《持久战》里面甚至预测了,东北沦陷九年後,全民抗战三年後,这一时期的大夏绝望的状态……书里的原话是,此阶段内,敌之企图是保守占领地,组织汉奸,以欺骗办法据占地为己有,而从人民身上尽量搜刮……这将是大夏很痛苦的时期,经济困难和汉奸捣乱将是两个很大的问题。敌人将大肆破坏大夏统一战线的活动,一切敌之占领地的汉奸组织将合流……而应对方法是,敌人越是想从大夏汲取资源,我们就越是得让他无法补给,敌进我退,敌退我出,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在运动战中集中优势兵力,攻其薄弱环节,打敌人措手不及,迅速解决战斗,也就是“防御中的进攻,持久中的速决,内线中的外线”……”
“太牛了!真正的预言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