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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纸人(第1/2页)
那堵墙!
布满苔藓的灰黑石墙,墙角那几株扭曲枯死的杂草,姿态狰狞得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我清晰地记得它们!就在几分钟前,为了躲避那盏灯笼下飘忽的鬼影,我曾紧紧贴在这堵墙上,冰冷的湿气透过衣服渗入肌肤,留下战栗的记忆。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本就单薄的里衣,黏腻冰冷,比浓雾的寒意更甚。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随即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这死寂的浓雾中,几乎成了唯一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鬼打墙!
这个只在乡野怪谈和老人吓唬小孩的故事里听过的词,此刻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认知防线,带来比面对纸人戏子和凄厉唱腔时更深的、骨髓深处的恐惧。这不再是物理上的威胁,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是逻辑的崩塌!它意味着,我的挣扎、我的奔跑、我自以为是的求生方向,都可能是原地画圈的无用功,是困兽犹斗的可笑表演。
“冷静…必须冷静…”我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不能慌!恐慌只会加速死亡!
我强迫自己停下脚步,背靠着那堵该死的、仿佛成为永恒噩梦坐标的冰冷石墙。浓雾翻滚,像无数苍白的手臂在四周无声地抓挠。橘黄色的灯笼光点依旧在远处或近处固执地亮着,如同漂浮在牛奶罐里的萤火虫,散发着不祥的暖意。它们不再是路标,更像是陷阱的诱饵,嘲弄着我的徒劳。
我死死盯着脚下。石板路被浓雾打湿,反射着手电筒浑浊的光晕,湿滑异常。刚才奔跑时留下的模糊脚印早已被新的水汽覆盖,无法追踪。记忆中的主街方向,此刻在浓雾的笼罩和空间诡异的扭曲下,变得毫无意义。
怎么办?
硬闯?朝着记忆中主街的方向,不顾一切地跑?可如果空间本身已经错乱,跑断腿也可能只是在原地踏步,甚至一头撞进更深的危险里。
沿着灯笼走?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强烈的恐惧压了下去。那些无人自燃的灯笼,下方飘过的鬼影,无一不昭示着那条路的尽头,绝非生路,更像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引魂灯。
留在原地?那更是慢性自杀。浓雾中未知的窥视感从未消失,那刺骨的寒意仿佛有生命般,正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上的热量,四肢的麻木感越来越重。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肺腑冻得生疼。
焦躁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血管里啃噬、爬行。被困在未知、无法理解的绝境中,这种无力感比直接的刀锋更让人崩溃。我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石墙上,指关节传来的剧痛让我闷哼一声,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煎熬。
就在这时——
“咿…呀…”
那凄厉、怨毒、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唱腔,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并非来自遥远的戏台方向,而是近在咫尺!仿佛就在我背靠的这堵石墙后面,又或者…就在这浓雾翻滚的咫尺之间!声音穿透力更强,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冰冷怨念,每一个音节都像粗糙的冰棱在刮擦我的神经。
“嘻嘻…嘻嘻嘻…”
紧接着,那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孩童般的怪笑声也响了起来,仿佛就在我耳边嬉闹!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在头顶的浓雾中,如同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泵动着冰冷的血液,冲击着太阳穴,眼前甚至闪过一片黑雾。我猛地转身,手电光柱像受惊的毒蛇般在浓雾中狂乱地扫射!
光柱刺破白茫,除了翻涌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但声音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正围绕着我,在浓雾的掩护下,发出这致命的噪音!
它们来了!它们知道我在这里!它们在戏弄我!
“滚开!”我嘶哑地低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疯狂。右手死死攥住腰间的锤柄,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背靠着石墙,将手电光柱尽可能稳定地扫向前方和两侧,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龇着牙,亮出微不足道的爪牙。
唱腔和怪笑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我的耳膜和理智。它们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呜咽,时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几欲呕吐的、充满恶意的交响乐。这声音不仅仅是听觉的折磨,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疯狂地撕扯着我紧绷的神经,试图将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摧毁。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浓雾似乎开始旋转、扭曲,形成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脸孔。幻觉?还是浓雾本身的诡异?我分不清了!恐惧的冰川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疯狂!
“不能…不能疯!”我再次狠狠咬住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我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必须离开这堵墙!这里太显眼了!声音似乎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直。我猛地一矮身,几乎是贴着地面,朝着与唱腔和笑声来源相反的方向(至少是我感觉的相反方向),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姿势狼狈不堪,膝盖和手掌被冰冷湿滑的石板磕碰得生疼,但我顾不上了!只要能离开这声音的中心,只要能摆脱这精神上的凌迟!
浓雾贪婪地吞噬着我的身影。爬行中,视线被限制得更低,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湿漉漉的地面和翻涌的雾霭底部。那恼人的唱腔和怪笑声似乎被浓雾阻隔了一些,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并未消失,如同跛足的猎犬,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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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了不知多久,手臂和膝盖都酸痛麻木,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就在我筋疲力尽,几乎要放弃爬行,准备冒险站起来时,手电光柱扫过前方地面,一个模糊的轮廓猛地撞入眼帘!
不是墙,也不是枯草。
那东西半埋在湿漉漉的苔藓和碎石里,颜色灰暗,形状……形状像是一个蜷缩起来的人!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手电光柱颤抖着,缓缓聚焦过去。
光线下,那东西的轮廓清晰起来——不是人,而是一个……纸人!
大约半人高,用粗糙的、浸了水汽变得软塌塌的纸张糊成,颜色是那种陈旧的灰白色。它歪斜地倒在地上,脑袋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向一边,空洞的黑色眼眶正对着我爬来的方向!脸上用简陋的墨笔画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开,一直延伸到耳根,在浑浊光线的映照下,那笑容充满了无声的嘲讽和恶意!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这个纸人的样式,和戏台上那些僵硬转向我的纸人……一模一样!
它怎么会在这里?!
寒意如同无数冰蛇,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戏台上的纸人,是某种仪式的道具?还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的傀儡?它们能移动?它们被放出来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那飘忽的鬼影!鬼影或许无形,但这纸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恐怖!
我僵在原地,连爬行的力气都消失了,死死地盯着那个纸人。它一动不动,只有空洞的眼眶和诡异的笑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手电光柱凝固在它身上,仿佛也被那无形的恶意冻结。
时间仿佛凝固了。浓雾无声翻涌,唱腔和怪笑似乎也遥远了一些,只剩下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清脆的响声,如同枯枝折断,又像是……关节扭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那个纸人的方向传来!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个原本歪斜着脑袋的纸人,它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它动了!
它真的在动!
不是错觉!那纸糊的头颅,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正一点一点地调整着方向,那双空洞的、用墨汁点成的眼睛,正试图……“看”向我!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崩溃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肾上腺素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僵直!我根本顾不上膝盖的剧痛,手脚并用,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狼狈和疯狂姿态,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
身体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带来一阵钝痛,但我毫不在意!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纸人!它转头的动作似乎停止了,但那诡异的笑容在雾气中显得更加阴森。
跑!必须跑!离它越远越好!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酸软无力。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左前方浓雾深处,似乎有一个狭窄的、黑黢黢的缺口——像是一条小巷的入口!
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驱使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黑暗的缺口!什么方向,什么主街,什么灯笼路,统统抛到脑后!只要能逃离这个会动的纸人,逃离那无处不在的唱腔和怪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进去!
就在我连滚带爬地扑进那条狭窄巷口的瞬间——
“呼啦!”
一阵极其轻微的风声,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败气息,猛地从我头顶掠过!
我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整个人扑倒在地,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撞在巷内的墙壁上,光柱剧烈晃动。
惊魂未定地抬头,手电光柱恰好扫过巷口上方。
只见一个灰白的、飘忽的影子,如同被风吹起的巨大纸片,无声无息地、轻盈地飘过了巷口!它没有脚,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人形的、边缘模糊的轮廓,在浓雾中一闪而逝,瞬间融入了另一侧的白色深渊!
是它!那个灯笼下的鬼影!它刚才就在我头顶!
如果我慢一步,或者站直了身体……
一股冰冷的、后知后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比刚才直面纸人时更甚!那是一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战栗!
我瘫倒在冰冷湿滑的小巷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手电筒的光柱斜斜地打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照亮了一小片布满霉斑和裂缝的砖石。
暂时安全了?这条狭窄、黑暗、散发着更浓重霉味的小巷,会是暂时的避风港吗?
我不敢有丝毫放松。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脱感,我摸索着捡起手电筒,警惕地照向巷子深处。浓雾在这里似乎稀薄了一些,但也更加凝滞,手电光勉强能照出十几米的距离。巷子很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是高耸、破败、仿佛随时会倒塌的砖木结构房屋墙壁,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如同无数张开的嘴巴。
我挣扎着爬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侧耳倾听。
戏台的唱腔和那“嘻嘻”的怪笑声似乎被隔绝在了巷子外面,变得极其微弱模糊。但一种新的、更加压抑的死寂笼罩了这条小巷。只有我的心跳和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