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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云心中暗叹，还差一点火候。
她抬眸看向严飞尘。
严飞尘似笑非笑,言简意赅：“召唤。”
孟绮云：“……”
人都在面前,还要浪费一个技能？
虽这么想,但她还是抬起手腕,点击技能。
……难道是因为严飞尘身为鬼王,在帮助选手的情况下，要走个合理程序才行？
技能释放，孟绮云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未知的能量有了丝微妙的牵系。
似有种强大的力量包裹住她的灵魂,来帮她抵御一切阻碍。
“你怎么知道,你曾经没有优秀过？”严飞尘散漫的朝白耀开口。
白耀连连摇头：“我知道的严总,我从小到大，从没……”
“我看的，可不止一世。”严飞尘清冷幽远的声音悠然响起。
白耀震惊张大了嘴。
“您，您是说，我前世……”
严飞尘散漫道：“你曾经,活出过你想要的人生。”
不仅是白耀，除孟绮云外，取经队和飞升队的其他成员也都露出强烈好奇的目光。
孟绮云并不怎么惊奇。
一来,严飞尘曾经试图看她的前世，她知晓他有这个权限。
二来,她其实隐约猜到，会有这么一出。
之前，白耀沉浸在假大空的特权中,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无法听进心里。
就像她和施屏的提问：‘身居高位者应具备什么素养？’
‘人生被全盘否定，跌入低谷，该怎么逆风翻盘？’
这两个问题，一个对准他的梦想，一个是针对他曾经的困境，明明都戳进了白耀心窝，可他却仍对他们的暗示感到抗拒和愤怒。
他认为那根本是无用的‘说教’，就像他生前父母所做那样，除了逼迫他违背自己意愿生活，没有任何作用。
想让他真正思考，听进去这些话，就必须将他从虚假的‘高位’上拉下来，下沉至谷底。
将他往常笃定的思维摧毁，挫折和绝望会让他重新找寻正确的方向。
这也是严飞尘亲身下场，和白耀玩那么一局的用意。
但触底之后，还要给他希望。
这样，才能燃起他重新面对人生的勇气和希望。
也就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严飞尘抬指，随手遥点向白耀额心。
白耀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扩张，眼中逐渐迷茫……
然后，他忽然毫无知觉的趴倒在赌桌上。
孟绮云垂眸，却发现有画面拨开云雾般，缓缓出现。
“屏幕中有npc的前世。”她提醒道。
选手们忙收回目光，定睛看去。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厚长褂、满身补丁的儿童。
他坐在破书桌前，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在寒冷的冬天不停往手心呵气取暖。
看着像是民国时期。
眉眼刻板严厉的长褂师长厉声训斥，戒尺将他手心打的啪啪响。
儿童噙着泪，撇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他背着破书包，从学堂回到家。
面色憔悴的母亲目光柔婉，心疼的捂着他的手想安慰他，揭开米缸，却望着空荡荡的缸底发愁。
儿童暗暗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两点一线，崎岖的土路上，儿童来往匆匆。
他始终瘦弱，一年就那么几身衣服，身上的衣袖用各种杂色的布料接长再接长，补丁叠了又叠。
眉眼张开，依稀有了白耀如今的样子。
只是，比这一世更瘦弱些。
学堂中，显出老态的先生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少年抱着装满书的包袱，忐忑的走出破村子，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眯着眼睛，打量那座规模极大的学府。
他明显比其他同学年纪大出一些，可面对那些顽劣的，衣着光鲜的小朋友调侃，他置之不理，默默读书。
久而久之，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含着一层尊重和敬佩。
他成年了，脸上带着恩师赠送的银边圆眼镜。
他慎而重之的接过院长递来的聘书，眼眶微红，踌躇满志。
他换上一身簇新的长衫，走上讲台。
小萝卜丁们瞪大着清澈的眼睛，认真的望向他。
他很紧张，喉头不停滚动，干净的长衫上，沾满了额上的汗水。
一节课下来，小萝卜丁们整齐起立鞠躬，感谢教导。
他匆忙回礼，压不住激动神情。
讲台上，他的身影往来复去，越来越游刃有余。
偶尔开怀，时常严厉，发起怒来也会拿戒尺毫不留情地将小萝卜丁斥责到涕泪横流。
生活终于安稳，不用为果腹发愁时，战乱爆发。
硝烟四起，他和同事们带着家眷到处躲避，年老的父母受不住奔波，与世长辞。
子欲养而亲不待。
又艰难了些年头。
等到一切终于安稳，他脱下长衫，换上衬衣长裤，重新登上讲台。
学府中竟然来了位女同志。
资历已深的他暗有些皱眉。
但她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各种新兴的观念不断抛出，与他激烈辩驳碰撞。
有时她哑口无言，有时他气急败坏，甚至有时候，他们都觉得受益匪浅。
没想到，她竟然成了他的妻子。
他们争辩了一辈子，养出一对性格开朗大方的儿女。
学院的砖瓦房一点点被岁月磨损。
就像他的鬓间也渐渐被白发覆盖，脸上爬满皱纹。
他成为了学府的校长。
儿女们很孝顺，时常带着家眷回来陪伴他们。
晚年，他的生活富足而悠闲，临终前，妻子、儿女、孙儿围绕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欣慰的闭上了眼。
一身寿衣，面对判官时，他坦荡从容。
“下辈子，我只愿没有战乱纷争，父母身体健康，不为果腹愁苦。”
黑脸判官看向他：“你前世早年贫困，战乱却避祸保身，青年之后命途顺遂，晚年功成名就，福报所剩不多。
下世托生于安稳之时，父母感情不睦，家中有粮而不丰，肩负过高期望，前期或将艰苦，你可能接受？”
“可。”他眉眼坚定：“只要他们健康，我会带他们过上想要的生活。”
到这里，屏幕上的画面消失。
赌桌前，一阵静默。
[世事无常。]
[高估了自己的信念。]
[唉，我今晚开始，要不断开始念叨，努力奋斗、正义勇敢，我特么要把它刻到我灵魂最深处。]
[加一，给自己洗脑不能停！！！]
半晌，邢盛率先出声：“这竟然……是一个人……”
和尚、老朱一言难尽。
谁特么能相信，这个低俗、恶意满满、投机取巧、满脑子乱七八糟思想的npc前世还挺励志？
孟绮云：“有些事物轻易拥有，往往不知其珍贵。前世他之所以能坚持，或许就是学业受挫时，母亲痛惜和鼓励的支持。”
而之后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有多重要。
对面，白耀手指微动，缓缓抬起头来。
他剧烈的呼吸着，努力仰起头，可泪水还是不停滑落。
他擦了几下，顾不得嗓中哽意，问道：“严总，我轻易放弃生命，下一世，是不是不能再做人了。”
不能做人？
除孟绮云外，其他人都一脸震惊。
严飞尘淡声道：“此事属判官管。”
没有否认。
白耀微微垂下头去。
“谢谢严总。”他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像鼓足了万分的勇气，深深鞠躬：“严总，我准备好了，重头活过。”
“去吧。”严飞尘散漫摆手。
“是。”白耀缓缓直起身。
白光闪过，他的身影逐渐消失，眸中却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
外面忽然响起浪潮般的嘈杂声。
和尚、老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和尚小声问：“这，这npc走了，副本呢？”
孟绮云道：“副本彻底通关，那些路人npc、被迷惑的冤魂，重入轮回。”
和尚顿时有些慌神。
“严，严总，我们那几个队友……”
这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脩地出现。
“鬼王殿下。”黑白无常欠身，阴冷、尖锐的声音恭敬唤道。
唔，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他俩可是盯紧这边动静，看准时机第一时间到场。
严飞尘斜睇他们：“先出去。”
黑白无常：“？？？”
这是又嫌他们来早了？
“是，鬼王殿下。”一黑一白瞬时消失。
严飞尘漠然看着和尚：“你想问，你的队友是否能继续闯关？”
和尚拼命点头，紧张道：“是，是的！”
严飞尘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孟绮云身上。
“你们觉得呢？”
孟绮云眸光微黯。
这个答案很好推测，但说出来很沉重。
众人都面色沉重，没有声音。
严飞尘仍看着她：“那么，你说，为什么鬼域游戏的规则会偏向npc？”
孟绮云轻叹一声，“因为，我们本就已经死了，转世轮回是理所应当，重返阳间是逆势而行。”
他们本就该投胎，即便闯关失败，被打入轮回，也是去到本就应去的归处。
他们还阳的每一天，和亲人相处的每一刻，都是额外获取的奖励。
这样的机会一旦丧失，自然不会有第二回。
和尚羞惭的低下了头。
是的，闯到四级关卡，他们该安排的后事，早就安排妥当了。
他其实知道，队友们没有被困在副本中，能这么快恢复意识去投胎已经该庆幸了。
但人的私心和欲望总是想得到更多，所以，他看到严总的姿态后，忍不住开了口。
孟绮云有些触动。
天道无情又有情，严飞尘看似不羁，实际上却依律守规、处事公允，是天道极佳的代言人。
她岔开话题：“所以，鬼域中的npc，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去往生的灵魂？”
严飞尘挑唇，意味深长：“明白为什么给你们闯关的机会了？”
“明白了。”孟绮云点头。“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完全相反的。”
npc和闯关者，拼命想重回人间的冤魂，和不愿面对人生的鬼魂。
他们是被注入鬼域中的强心针，用旺盛的求生欲，撬动鬼域的死气沉沉。
所有人的镣铐环一起震动。
【恭喜通关】
和尚、老朱、施屏、小芮、邢盛瞬时消失。
屋中瞬时变的空荡。
孟绮云眨了下眼，面前竟还是深蓝色的绒面赌桌。
身边是无法忽视的气场。如今，只剩她和他同处一室。
严飞尘凝视着她，“你知道，我为何说鬼域不欢迎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