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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云微微抿唇。
这个问题她想过不止一次，却始终没有完全合理的答案。
唯一确定的是……
“你认为我应该去投胎？”
严飞尘唇角上扬,眸中却淡漠苍凉。
他答非所问：“你觉得,人为什么区分于动物？”
这个问题……
她沉吟着开口：“人有七情六欲,又能自我约束。”
严飞尘轻哂：“能自我约束的,多么？”
“欲念、渴求、对比,各种情绪多思多想，若在人生不顺遂，难以保证不迷失。”
“几乎人人都有行差走错的时候，世世轮回,误入歧途也时有发生。”
“你看这npc此生荒唐,却不知他往生也曾品学兼优,也曾谦逊善良。”
孟琦云心中微微一动，“所以，不能因他一时走偏，就放任他自我毁灭……这就是鬼域组织闯关的目的。”
她想起了测试关时被淘汰的大部分冤魂。
“之所以对闯关者要求严格，则是因这里本就负面情绪和执念横行,环境是会感染人的，意志不坚者，闯关时注定会把自己陷进去。”
严飞尘抬手,骨节分明的玉色手指轻点在孟琦云额心。
孟琦云额心微凉，纷杂的画面涌入脑海,她不禁闭上了眼睛。
空旷破旧的游乐园，双马尾的小姑娘站在摩天轮前，朝死寂的前方挥手：“鬼王殿下,我走了，再见。”
布满凌乱建筑材料的工地上，头戴红色安全帽的工人坐在砖头堆上，抬起满是汗水的脸，扬了下手，“谢您照料，我投胎去啦！”
货物爆满的无人商场，穿西装的男人朝前鞠躬：“严总，我想通了，我走了。”
……
无数交叠的画面，年龄各异的npc，或感谢，或释然，或期待，说着各式各样的告别……
额心一轻，所有的画面全部消失。
她缓了会儿才睁开眼，消化着刚才奇妙的一幕。
孟琦云：“那些npc……自己决定投胎？”
“这些，才是正常的npc。”严飞尘道。
孟琦云双眸微睁，忽然想通了其中关窍。
“我连续两次遇到弹幕中所说的偏执型npc，不是你故意为之？”
严飞尘闻言，一双眸子不悦的眯了起来。
她之前就是这么想他的？
他冷笑一声：“刻意坑你，我很闲？”
孟琦云有些尴尬和歉然。
她一直以为，是严飞尘为了推动npc进入轮回，刻意选了她做棋。
严飞尘后倚到椅上，转开视线，忍住了敲她脑袋的欲望。
罢了。
到这会儿，还与她计较什么？
但虽这么想，声音还是带着冷意：“鬼域游戏会根据选手属性分配副本。这决定了你会不断面对比其他选手更负面的事。”
身为鬼王，严飞尘见过的魂魄不计其数。
心性、三观、品质他一眼就能看出。
她难得的各方面都极为正面，并超乎寻常的稳定……而碧玉和白耀，一个对选手抱有敌意，一个想将选手拖下水，都是被重点关注，一着不慎就会走向罪恶的副本。
其他选手掉入这种副本是偶然。
比如陈颖，施屏，邢盛，是因长相符合碧玉的要求；
比如取经队，是因队名让白耀感兴趣。
而她，是必然。
不管在哪个级别，她都会被自动分配进最极端的副本。
可这样的纯粹魂魄，阳间一世挫折只是磨练，如今磨难过去，正面的心态和福报足够她往后世世安稳平顺……又何必来这乌烟瘴气的鬼域，面对风险意外。
更何况，她惦念的亲人……
孟琦云明白了。
她问：“你觉得我有迷失在这里的风险？”
“有情绪，就有失控的可能。”严飞尘淡声道：“且不说你是凡人，即便是仙是神，也是有情有欲的。”
他眸中幽深晦暗，闪烁着复杂的神光，仿佛有所触动。
不像往常般引她思索，他自顾出声：“人和神之别，在于人易受情绪驱动，神能客观对待情绪欲.念。
可即便是仙，飞升前不也在凡间打滚多世？
祂得在百味人生中找到平衡，才能逐渐能驭使情绪，而不是为情绪所支配。
当祂能不论环境变迁，世世稳住时，才有了成仙的希望。
之后，还需要历经数世险恶磨砺，在摧残中仍能保有本心，才能成功历劫飞升。
倘若某天，神仙不能驾驭在情绪私念之上，也就是时候重新为人了。”
他为什么认为她有风险？
过于正面和过于负面的碰撞……他见过太多次。
属性完全相反，npc被激怒，选手被践踏折辱，心态崩塌。
亦或是在毫无知觉中被染黑，令人扼腕。
总归没有好处。
这些偏执npc交给他就好，何必让本应在阳光下的灵魂涉险？
她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神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孟琦云心尖微颤，眸光闪动。
“所以，你一开始就给我召唤，因为你认为我不应来鬼域。之后你刻意选我做舞伴，也是为了让npc们有所忌惮。”
原来，她不是被凶兽盯上的猎物，而是被少年伸手挡住暴雨，看她在风中骄傲扬头的娇花。
严飞尘眸中漠然，“这次之后，你的后事足以安排妥当。放弃闯关，投胎去吧。”
他心中微刺。
他本不想放她进来，可看到她对阳间的牵念，他心软了。
当荒芜中唯一亮色离去，他将继续孤寂前行，但还好……这朵蔷薇本就不应生于此。
她应被移植到四季如春，和风细雨之地。
那里，才是她的去处。
孟琦云抿唇。
严飞尘站的位置与她不同，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有很大差异。
短短一世，在他眼中只是过眼云烟，可在她眼中，却是割舍不下的惦念。
“我会慎重考虑。”她轻声说道。
她知道，跟她说这么多，是他的善意。
即便她下意识抗拒，也应当认真对待。
“好。”严飞尘颔首，“这次，除还阳外的闯关奖励，你可以回来后再提。”
她隐隐感觉不对，“我自己提？有什么范围？”
“你会需要的。”严飞尘意味深长道。
话到此处，那丝微妙的牵系断了。
景物开始模糊，她被从这里抽离。
严飞尘冷峻的脸渐渐模糊，那双深邃的眸中，透着看透世事的漠然。
孟琦云心口骤缩，酸涩和无法言状的怅惘涌上心间。
景物彻底变幻，她不由闭上眼，心头沉甸甸的，有些无法喘息的窒闷。
“云姐？”
小芮担忧的声音，让她从有些难受的感觉中分了些心。
但萦绕在心头的异状，始终未消除。
“我没事，严总跟我聊了几句。”孟琦云眉尖微蹙，“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一声。”
“可能是由于我的职业……我的属性注定会不断在鬼域遇到偏执型npc，也就是说，难度较同级别其他副本大。”
孟琦云深呼一口气：“这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
她的目光扫过这些队友们，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们本有很大几率在难度适中的副本中稳步前行，可和她做队友，死亡却将如影随形。
“嗐，你是在烦这事儿啊！”邢盛一听就松了口气，“云姐，你快看奖励。”
“我们这次可以还阳十四天，整整两周，正常的四级关卡奖励是一周。”小芮迫不及待的说道。
孟琦云低头，点开镣铐环上的【奖励】项。
还阳时间：14天
鬼域时间：7天
其他奖励：待领取
“云姐，你还对自己没信心吗？难度大的副本既然存在，就总得有人闯嘛，还不如咱们这经验丰富的去，多拿奖励的几率大一些。”邢盛乐观的说道。
施屏也道：“高风险，高回报，很公平。”
邢盛和施屏是生意人，在对自己团队有信心的情况下，绝不怕投入。
小芮道：“我同意盛哥他们！”
孟琦云心中忽然一动，被一语惊醒。
总得有人闯……对，那两个npc，似乎都是严飞尘着重关注的对象？
她点开【技能】。
【技能：召唤】
【初始技能：窥屏】
仍旧是这两行熟悉的字。
当真是当局者迷。
严飞尘，是给她留有余地的。
他本意是不愿她安稳的前路受到影响，在刻意影响她的选择。
她扪心自问，自己心态有受到影响吗？
目前为止，没有。
“好，”孟琦云看向同伴：“我们继续并肩！”
“一起向前！”几人应道。
聊完这件事，他们决定将鬼域的事放到一边，两周后回来再商议。
毕竟，还阳是众人都最惦记的事，走完这一趟，才能安心商议接下来的闯关。
反正回来后，留给他们的鬼域时间也还充足。
孟琦云点击还阳，身子猛然一沉。
熟悉的重压感传来，她在窒闷的黑暗中适应了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出现在进入关卡前，邢盛的星级酒店包间内。
几人互相告别，匆匆离去。
清晨，孟琦云驱车赶往单位。
她虽停职，却主动要求将工作交接完成，并继续带新来的年轻法医。
这样做除了职责所在外，也能避免她整天在家，引起奶奶怀疑担心。
近一周，她都维持着白天去单位，而后早早下班陪奶奶的规律生活。
这日下午，孟琦云刚走出单位，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
她滑动屏幕，孟彤焦灼的声音顿时响起：“云云，奶奶忽然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201:28:40~2020-07-0321: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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