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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影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内心既惊又无奈。照他这么说,她大抵是要进京的。而她之所以能名正言顺地进京,必是与父亲的仕途有关。
这位谢大公子走一步看两步,应是早有计划。正如她自己的预感,她是逃不掉的。
罢了。
她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先解决眼下的事再说。
“大表哥,二表哥还在呢。
谢问此时脑海中有几连问: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他从头到尾都处在震惊中,瞳仁因为极度的不敢置信而动都不动。他死死盯着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大堂兄,一个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们举止亲昵,但凡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情愫涌动。
这是何时的事?
那个人低眉亦不掩深情的男子,真的是他那冷情冷性的大堂兄吗?
林重影眼角余光瞄着,小声道:“大表哥,二表哥在看我们。“
“让他看。”
“......“
谁说不让他看了?
林重影想了想,道:“大表哥,正是要紧,你赶紧上路吧。二表哥那边,要不我来和他说。”
“你?”谢玄眸色骤深。
“大表哥,我可以的。”林重影眉眼一弯,“不知你有没有听过画的故事?二表哥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这张脸。只要我在他面前亲自揭开自己的画皮,露出可憎的真面目,保管能把他吓跑。”
“可憎?”谢玄眼底幽光乍现,那幽光仿佛瞬间织成一张大网,将眼前的人严严密密地罩住。
林重影点头,“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这人性子不好,睚眦必报,还善妒,你不是还骂我贪得无厌,难道你忘了?”
谢玄自是没忘,但这可憎吗?
便是他说过的贪得无厌,如今想来也不尽然。
他示意谢问过来,在谢问震惊茫然的眼神,道:“我有急事回京,临安这边的事定会顾不上。除我之外,兄弟姊妹中你最大,记得照顾好家里的弟妹和影表妹。”
“大哥,你们.....你………………和影妹妹,你们......”谢问想问又怕问,一连咽了好几下口水,心口都发着凉。
谢玄颔首,“如你所想的那样,二郎,我走后很多事都要靠你,我相信你定能不负所托,帮我照顾好她。”
说完,他揉了一把林重影的发。
林重影实在是佩服他,明知谢问对她是什么心思,他还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当真是厚颜无耻。
可怜的谢问,一颗心已碎成七八瓣,还被人戴了一把高帽子,等到自家大堂兄人都走出去老远,他还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叶灵珊不知何时过来,看到他的表情后大惊失色,高声指责林重影,“林家表妹,你和问哥哥说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重影不想搭理她,径直往里走。
她跺了跺脚,将人挡住,“林家表妹,我问你话呢?”
“你谁啊,你问我,我就得回你吗?”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叶灵珊万万想不到林重影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暗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哪怕是被过继出去成了嫡女,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没教养。
她有心贬低人,说出来的话也尖锐了许多。
“林家表妹,你如今是林县令的女儿,不是汉阳林家的庶女。你若是言行不当,连累你如今的父亲母亲,你对得起他们吗?”“
屋子里的人闻讯出来,她更是来劲。
那看向谢问的眼神满是心疼,对众人道:“林家表妹不知和问哥哥说了什么,问哥哥看着不太对的样子。”
谢问此时的样子,确实让人担心。脸色极其的难看,说阴不是阴,说白不是白。瞳仁一动不同,震惊之中,又有茫然之色。
忽然他身体动了,直挺挺地朝林重影走来。
众人见之,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各异。
林重影心念一动,躲到了谢舜宁身后。
谢舜宁被迫对上谢问变得阴沉的目光,上辈子的种种腥腥红红地浮在心头,强烈的悲痛和恨意混在一起,压都压不住。
当谢问靠近时,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谢问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谢舜宁手被震得疼,且在抖。
死后化成魂魄飘浮时,她无数次想这么做。而今她终于做了,这一巴掌她几乎用尽全力,险些失态。
“二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问惊醒过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羞愧之余,生出无地自容之感。很快,另一种情绪又冒出来,看向林重影。
林重影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更不想被人误会他们还有牵扯,赶紧先发制人,道:“二哥,事已至此,你多思无益。该忘记的就要忘记,该放下的就该放下,若是太过执着,自己受苦不说,别人也同样困扰,因而生了怨恨。”
“......影表妹。”他喃喃着,“我...我不明白……………”
他们之间已再无阻碍,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若你能万事想明白,那你就是圣人。比你天资高,比你更聪慧的人都不能免俗,又何况是你。二表哥,你一路乏累,快些回去歇着吧。”
这个比他天资高,比他更聪慧的人,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若是别人他还有一争之力,但那个人是他的大堂兄。
他最不敢比,也最怕的大堂兄。
谢舜宁的情绪已经缓过来,朝他身后的下人使眼色。那两个随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半扶半搀地离开。
方才他和林重影的对话听得人云里雾里的,自有人想问个清楚明白。
谢舜英端着谢家长女的架子,抬着下巴,像是在质问林重影:“影表妹,你到底和二哥说了什么?”
林重影只觉可笑,这些人难道忘了,是谢问来找她的,而不是她有意和谢问说了什么有的没的。
她装作无辜的样子,一脸懵懂,“我没说什么,是二表哥特地来问我,我大姐离开时有没有说什么?”
“那你是怎么回的?”叶灵珊急问。
谢林两家退亲一事,虽未大肆宣扬,但该知道的都已知道,尤其是谢家的这些姻亲们,更是一早就得了信。
一时之间,八卦都有,看笑话的有,想捡漏的人也有。
叶灵珊这般表现,傻子都能看出来。
谢舜英不喜叶庭兰,不满自己的这门亲事,对叶灵珊这个未来的小姑子自然也瞧不上,当下神情一冷,不悦地道:“灵珊妹妹,这是我们的家事。”
言之下意,你一个外人问什么问。
叶灵珊顿时臊红了脸,“我...我就是担心问哥哥......林家表妹,你倒是快说啊。”
林重影皱起眉头,似是很苦恼的样子,“我告诉他,我大姐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那问哥哥为何......”叶灵珊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后,立马闭嘴。
谢舜宁冷哼一声,这叶灵珊当真是不知所谓。上辈子也是这样,未出嫁时就费尽心思,哪怕是嫁了人还不死心。可惜长相不出众,没能入得了二哥的眼,再是上赶着也没能如愿。
倒是这个影表妹……………
她早该想到的,以二哥那说得好听是怜香惜玉,说的难听是好色的性子,影表妹这般容貌,必能让他上心。
当感觉到她望过来时,林重影的眼神不躲也不避。
那日她分明是在试探自己,说明自己在她看来不对劲。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她根本没见过自己,也就是说原主死了就死了,后续没有被人穿越一事。二是原主没死,她认识的人是原主。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与现在不同,也都足够引起她的注意。
两人目光对视时,她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她曾隐晦地问过母亲,为何原本已经病死的人,后来却活得好好的。母亲同她说起一事,说是很多年前平南伯府有位庶出的五姑娘,极其的貌美,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病亡。
世人皆当其已经去世,谁知庚午兵变之后,有人发现那位五姑娘原来一直被豢养年老好色的鲁国公的后院中。
或许上辈子这位影妹妹根本没死,而是被林家送给了什么人。这一世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被当成媵妾准备陪嫁到谢家。
思及此,她看向林重影的目光隐有淡淡的怜悯之色。
“影表妹,你已过继出去,以后汉阳林家的事你少理会为好。”
“我省得,多谢三表姐提醒。”
林重影以为她是讨厌汉阳林家的人,所以才有此忠告。
经此一折腾,众女都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的菜都凉了,谢舜英吩咐下人去热一热时,被她拦住。她说大家已吃得差不多,不如就此散场。
谢舜英自是不快,却也不敢说她,而是对着谢舜章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谢舜章倒是好脾气,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散场后,各走各路。
她邀孟雯儿去自己那里坐一坐,叶灵珊也想跟着,无奈她压根不给叶灵珊眼神。叶灵珊跺着脚,转头想巴结谢舜英,谢舜英下巴一抬不理不睬。
谢舜章和谢舜芷一道,有来有回。
无论这些人分成多少派,林重影都与她们格格不入。她倒是自在,完全没有要融入任何小圈子的意思。
谢舜宁和孟雯儿先走,走出去一会儿后回头。
但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明明独自一人,却有着最为自在随意的姿态,仿佛乐在其中。
谢老夫人的寿宴办成隆重,不说是那些外地赶来的亲朋好友,便是整个临安城,举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皆是与有荣焉地前来贺寿。
林重影紧随在大顾氏身边,同她一起应酬。
所有初见之人,无一不是惊艳连连,或有好奇者,或有打探者,甚至还有人半真半假地?出姻缘线,话里话外有结亲的意思。
对于这些人,大顾氏一律委婉拒绝,理由只有一个,“这孩子才刚过继给我,我稀罕都来不及,打算好好养几年再说。”
若有人说先定亲,几年后再成亲也行,她便打着哈哈,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旁人这般好打发,相熟的人反倒不好说,比如说徐闻的夫人黄氏。
黄氏和顾氏交好,几人说话时,黄氏的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林重影身上,夸奖的话儿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这孩子合该和你们有缘,瞧这双眼睛,又好看又干净,和你们姐妹俩都有些相似。”
一番话夸了三个人。
大顾氏和顾氏相视一笑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林重影。不得不说,三人的眼睛形状虽不同,但那清澈干净的眸子却是极像。
林重影被她们看着,越发乖巧。
黄氏见之,更是喜欢。
上次从谢家回去,她明显发现儿子似乎有了心思。年少而慕女,她和丈夫看在眼里,又欢喜又感慨。
这种事先探口风,且得有个中人。
而她的中人,自然是顾氏。
她走开与别人寒暄时,顾氏便将大顾氏叫到一旁,提及了此事。
“大姐,他们夫妻俩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再是端正不过。还有听哥儿,你也见过,聪明好学有上进心,日后必有所成。他们知道你疼影儿,想着两个孩子也不大,可以等个两年再成亲,先定下即可。
大顾氏望着不远处的女儿,哪怕是故意站在角落,依旧挡不住那玉色天成的绝色。这会儿的工夫,多少年轻的宾客都在看她。
“婉娘,你看影儿这般容貌,你觉得一般人能护得住她吗?”
顾氏一愣,尔后沉思。
高门大户的龌龊事,她也听过不少。如外甥女这般长相,若真是招了权贵的眼,有些事还真不好说。
王孙贵胄之中,以势压人,以计谋取,而夺他人之妻事虽不多,却也曾有,最让人讳莫如深的当属先帝。
先帝晚年时宠爱延妃,后引发庚午兵变。世人皆说延妃是祸水,若不是她,当时的宁王不会谋逆,但很多人都忘了,延妃是宁王的表妹,两人是青梅竹马。
突然大顾氏眼神一变,赶紧往那边走去。
不等那有心之人靠近林重影,她已挡在女儿身前。
那人原本是情不自禁,等看到她时回过神来,瞬间胀红了脸,假装在找人,灰溜溜地混到人群中。
她不认识那人,顾氏却认识。
“那是纪大人的外甥,和二郎没少在一起玩。”
一听到是谢问的朋友,林重影有点印象,方才那人好像是中秋年那夜和谢问说话的人之一。
此时那人也在向别人打听她,等知道她的身份后,脸色由红转白,最后连额头的汗都开始往外冒。
“曾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有人问他。
他擦着汗,手都在抖。他就说那姑娘怎地瞧着有些眼熟,原来是那夜明湖边的女子。那夜的事他还记得,被人按在水里差点溺死的感觉更是刻骨铭心。
“你们知道吗?那姑娘原本是汉阳林家的庶女,后被过继给禾县的林县令。我听人说,谢二公子和林家已经退亲,为的就是那姑娘......”
曾公子心头猛地一跳,“你们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这都是谢家人自己传的。他们说谢家绕了这么一圈,就是想让那姑娘有个更体面的出身,名正言顺地嫁给谢二………………”
“不是谢二!”曾公子恨不得去捂说话人的嘴。
说话的人见他如此,以为他知道更多的内情,当下满脸的八卦之色,“曾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点头,又摇头,最后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不是谢二公子,你们切记,祸从口出。”
旁人再问,他三缄其口。
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还当是刚才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不是谢二公子,你......”
一转头,对上谢问阴云密布的眼。
谢问扯着他,一直扯到无人处。
“你为何肯定她要嫁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归德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撒谎,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曾公子都快哭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
谢家人他巴结都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他好不容易巴上这位谢二公子,一旦得罪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相比这位谢二公子,那位谢大公子他更不敢得罪。谁说谢大公子君子如玉清心雅正的,分明就是个大煞神。
“归德兄,你别问了,要不你去问问你大堂兄?”
谢问闻言,松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我不能说,归德兄,你这条命差点就没了,你就别问了。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逞强。”
谢问阴着脸,不再说话。
再往那边看去时,已不见林重影。
林重影此时已离了前院,依着大顾氏的叮嘱,准备回寻芳院休息。
因着府里办寿宴,下人们皆是忙得脚不沾地。园子里和路上所见,所有人全是来去匆匆,没有个半闲人。
到了寻芳院,只觉清静至极。
林重影想着索性无事,离开席还有些时间,便打算小睡一会儿。根儿给她去掉头上的首饰,梳顺了头发,然后侍候她入了纱帐。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进来,然后近到床边替她被子。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继续稀里糊涂地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惊醒。
拥被坐起时,她仿佛闻到极淡的干草气味,一把掀开纱帐。举目望去,房间里布置如故,桌桌,凳是凳,微开着些许缝隙的窗户和她睡前时一般无二。
她跟鞋下去,奔出去门。
根儿正在院子里,见她出来,忙问:“姑娘,你醒了。”
她没回答,朝院外走去。
来路无人,去路也无人,唯有阳光投影,树影随风而晃。
“嬷嬷,是你吗?”她喃喃着。
方才那气味,她以前日日都能在米嬷嬷身上闻到。但这白日昭昭,米嬷嬷怎么会出现呢?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根儿跟出来,有些担心,“姑娘,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
等她们进到院子,不远处的树后像有人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