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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婷婷正抱着崭新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往家赶。初夏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发晕，但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畅快。
可推开家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餐桌上还放着早上没收拾的碗筷，看样子走得很急。
“姐？妈？”她刚喊出声，钱宁秋就急匆匆从房间里冲出来。
“婷婷，你可算回来了！”钱宁秋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妈去找厂委要说法了。吴厂长今天刚回来，她就按捺不住，非要去找钱副厂长算账。”
钱婷婷愣了一下，随即把证书往桌上一放：“等等我，咱们结伴同行！”
姐妹俩一路小跑，赶到厂委办公室时，沈红梅的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走廊。
“吴厂长，我不是无理取闹！”沈红梅站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钱向秀仗着副厂长的身份，把我闺女的大学名额给顶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
吴厂长坐在办公桌后，一脸为难：“沈主任，你也是高层管理干部，应该知道这事跟咱们厂没关系。钱向秀是用他老丈人的关系......”
“我算什么干部？”沈红梅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讥讽，“我就是个管妇女工作的，今天我就是个母亲，为我闺女讨个公道！”
钱婷婷和钱宁秋站在门外，对视一眼，默默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看这架势，她们好像用不着帮忙了。
沈红梅的声音继续传来：“我闺女从小学习就好，高考成绩那么高，凭什么被人顶了名额？就因为人家有关系，有后台？”
“这......”吴厂长擦了擦额头的汗，“万主任，这事确实不太合适，但现在......”
“我再说一遍，钱向秀这事，厂里必须给个说法！”沈红梅的声音掷地有声，“一个副厂长，带头违反规定，还想着息事宁人？”
工人协会胡主席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沈红梅，你这是蛮不讲理！钱向秀可是你哥，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家的破事扰得我们厂不得安宁？”
“胡主席！”吴厂长厉声喝止，眉头紧皱成川字。
胡主席委屈巴巴地看向吴厂长：“厂长，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吗？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你闭嘴就是帮忙。”吴厂长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疼得厉害。
提起钱向秀和沈红梅的关系，就像往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骤然升高。
“少在这放马后炮！”沈红梅怒不可遏，从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狠狠拍在胡主席面前，纸张被她拍得啪啪作响，“给我把眼睛放亮点，这是我娘亲笔写的断绝关系书！老娘早就跟那个人渣没关系了！”
胡主席被骂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你，你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说话这么粗鲁！”
会议室门口，钱婷婷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她原本还担心母亲应付不来，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母亲这股子泼辣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小妹，吃瓜子。”钱宁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递了过来。
钱婷婷接过，两姐妹靠在门框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影。
这瓜子是李冬梅送的奶油味香瓜子，香甜可口。钱婷婷一边嗑，一边想着这场闹剧什么时候能结束。她的目光不时瞟向会议桌上那张泛黄的纸，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诶，没想到奶奶和钱向秀老早就撕破脸皮了。”钱宁秋小声嘀咕，“怪不得妈这么讨厌他。每次提起他都跟吃了苍蝇似的。”
钱婷婷咽下瓜子仁：“姐，钱向秀到底跟咱家什么关系？他姓许，妈姓万，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
“这个......”钱宁秋挠挠头，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小时候好像管他叫过舅舅。后来突然就不来往了，姥姥见他就打，只有小姨还跟他说话。”
会议室里，吴厂长仔细查看了断绝关系书的日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这下想和稀泥都不行了。
“吴厂长，”沈红梅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您就说，您要是遇到这种事，这口恶气你是不是打算忍了？”
吴厂长看了眼门口正在嗑瓜子的钱婷婷，无奈地招手：“婷婷，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钱婷婷拍掉手上的瓜子皮，整理了一下衣襟，从容地走到会议桌前。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吴伯伯，钱向秀是副厂长，他犯了错，连您这个一把手都受牵连，这很不应该。”她语气平和，眼神却坚定，“但是，我们老钱家向来讲理，您看着处理就好。”
吴厂长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姑娘，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大了，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稳重。
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领导班子开个会研究一下，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这样。”沈红梅扫了眼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老四，你觉得呢？”
“听吴伯伯的安排。”钱婷婷微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
胡主席看着这对母女，心里暗暗叫苦。这俩人一个火爆脾气，一个温柔似水，但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事怕是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