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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陷入一片死寂。
吴宏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阿周……这、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拿出来说，多没意义啊……再说了，好好的妈妈都再婚了，我跑去道歉，不是给她添麻烦吗？也影响她现在的家庭……”
“哦？”陆周挑高了眉梢。
“受害者接受加害者的道歉，怎么会是麻烦呢？明明是解脱，是迟来的公道。再说了，你当年出轨、虐待亲生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给她们母女添麻烦？”
他身体往后一靠，姿态闲适，“总之，我就这一个要求。你能做到，注资的事，咱们再谈。做不到嘛……”
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旁边脸色惨白的吴芷若吴芷萱。
“我这人，有个毛病，特别不喜欢被人拒绝，一旦被拒绝，心里就会不痛快，不痛快了就总想干点什么，找点乐子。”
“比如，你家这两位千金，最近五年，怕是得继续待字闺中。毕竟，这京城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估计没人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娶我不待见的人家的女儿进门。”
！！
原来吴芷若和吴芷萱这几年相亲屡屡碰壁，不是她们不好，而是陆周在背后断了她们的议亲路！
“你！”吴宏朗指着陆周，又惊又怒！
“对，就是我，怎样？”陆周轻描淡写得像蹍死几只蚂蚁。
他就是要这么对付吴家，吴家知道了又能如何？
陆周闲闲地站起身，顺便拉起吴羡好：“走了老婆，这里的汤好难喝，空气也差，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吴羡好看了吴家人一眼，起身。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餐厅门槛时，身后终于传来吴宏朗嘶哑的声音：“……等等！”
陆周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我、我答应你！”
吴宏朗咬牙，“下周一！我、我道歉！”
陆周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没应声，只是揽着吴羡好的手紧了紧，大步离开。
·
红色的跑车驶离吴家别墅，汇入京城的车流。
车内一片安静，吴羡好靠在副驾驶座，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霓虹初上，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你……”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没提前跟我说要这么做。”
陆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腹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惊喜吗？送你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礼物。”
吴羡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纪念日……她并不记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酸涩沉重。
陆周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方向盘一打，车子流畅地拐进一条灯火璀璨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家高档餐厅门口。
“刚才都没怎么吃，”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侧身替她解开，亲一下她的脸颊，“现在才是我们的晚餐。”
提前布置好的小包厢里，放满了吴羡好喜欢的绣球花，五颜六色的小花朵明媚芬芳，一看就叫人心生喜欢。
陆周很懂得营造气氛，吴羡好这顿饭吃得挺开心，他甚至还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推到吴羡好面前。
“打开看看。”
吴羡好打开盒子，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条项链。
主石是一颗切割完美的鸽血红宝石，浓郁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周围镶嵌着璀璨的白钻，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看得出价值不菲，而且设计独特，带着一种张扬又野性的美感，很衬她。
“谢谢。”吴羡好笑着说，“很漂亮，我很喜欢。回头我再补你一份礼物。”
还挺礼尚往来。
陆周轻笑出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写着爱意。
“补什么？”他说，“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老婆。”
吴羡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垂下眼，睫毛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低低地“嗯”了一声。
……
周一，吴宏朗果然履行承诺。
在一个慈善晚宴上，声泪俱下地道歉，说自己当年婚内出轨，对不起发妻和女儿吴羡好，承认自己多年来未尽到父亲责任，苛待吴羡好，是个人渣，罪该万死……
晚宴来了不少商圈人士以及记者媒体，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镜头兴奋得像打了鸡血，疯狂记录下画面。
这就是未来一周圈内热议的话题！
吴羡好没有去现场，就在自己家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陆周的助理发来的现场视频。
她看得很平静，甚至有点麻木。
陆周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懒洋洋地说：“这么多年来，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现在拿到了，不高兴啊？”
“没什么好高兴的，就像一瓶打开后又放了很久的汽水，都没汽了。”
迟到太多年，已经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感。
视频播放完，吴羡好又将这段视频转发给备注为“妈妈”的那个号码。
没有添加任何文字。
她丢开手机，转身攀上陆周的脖子，踮起脚吻他的唇。
“但，还是谢谢你，阿周。”
陆周搂紧她的腰，弯着嘴角说：“你开心就好。”
他只要她开心。
·
但第二天，吴羡好还是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迟疑，也有些复杂：“好好，那个视频，我看到了……你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就在街角那家咖啡馆吧？”
吴羡好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好。”
得知吴羡好要去见她妈妈，陆周偏要一起。
吴羡好也没拒绝，两人就一起去了街角咖啡厅。
吴羡好的妈妈已经到了，她穿着简单得体，气质温婉贤淑，看到吴羡好和陆周，她立刻起身：“好好，你来了……这位是？”
吴羡好介绍：“是我老公。”
陆周面带微笑，直接就喊：“妈。”
妈妈惊讶又惊喜。
她知道吴羡好结婚，但他们没办婚礼，她也就没机会认识女婿，此时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欣慰地点头，不错不错：“很般配。”
“谢谢妈夸奖，我是港城人，妈如果有去港城玩儿，可以找我安排。”陆周边说边替吴羡好拉开椅子，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好。”妈妈应着，目光又落回吴羡好脸上，低声道，“好好，那个视频……谢谢你，昨晚我看完视频哭了很久，但哭完就感觉真正放下了，那段过去，我彻底不在意了。”
吴羡好微微露出笑：“那就好。”
妈妈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可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当年是我没用，没能把你带走，让你留在吴家受了那么多委屈。”
“妈，”吴羡好打断她的话，真心实意道，“不怪你，真的。你当时的情况，我知道你也很难。”
虽然是吴宏朗出轨，但她妈妈却是被迫净身出户。
后来再嫁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确实没有能力从吴家带走她，也没有资本和吴宏朗抗衡。
“你是受害者，不是你的错。”
妈妈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好好……”
吴羡好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她：“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妈妈连着点头，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打破了沉默：“妈妈！妈妈！”
一个约莫六七岁，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扑进妈妈怀里，撒娇地蹭着：
“妈妈，你怎么哭啦？”
“妈妈没事，打了个哈欠而已。”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冰淇淋呀？你答应过我的！”
妈妈脸上的悲伤很快就被一种温柔和宠溺取代。
她连忙擦掉眼泪，抱起小女孩，“乖宝贝，等妈妈和姐姐姐夫说完话就去，好不好？”
“不要嘛！我现在就要吃！我要吃草莓味的！还要巧克力的！”小女孩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体。
“好好好，买买买，都给你买。”
妈妈笑得无奈又纵容，语气是吴羡好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柔软，“再等妈妈五分钟，好不好？”
“好吧。”小女孩嘟着嘴，不太高兴，但还是乖乖地窝在妈妈怀里，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吴羡好和陆周，眼神清澈懵懂。
吴羡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妈妈对那个小女孩毫无保留的母爱。
那是一种天然的、温暖的、毫无隔阂的亲昵，是她从小到大只在梦里奢望过的东西。
她心口忽然弥漫开一种空茫的，淡淡的怅惘。
她端起面前早已冷掉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蔓延，一直苦到了心底。
她放下杯子，轻轻碰了碰旁边陆周的手。
陆周会意点头。
吴羡好站起身，对着还在哄小女孩的妈妈说：“妈，我们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妈妈抱着孩子，有些仓促地抬头：“啊？这就走吗？再坐一会儿……”
“不了。”
吴羡好摇摇头，脸上挤出了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微笑，“您陪妹妹吧，她等急了。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门口走去。
陆周对妈妈微微颔首，快步跟上。
坐进车里，陆周发动引擎，侧头看了一眼副驾上一言不发的吴羡好。
“为什么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羡好才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
“她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过得很好，很圆满……这样就很好，我也不想打扰她。”
陆周开了一段路后，突然间叹息了一声：“你也对自己好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