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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周是在结婚的第二年察觉到吴羡好“不对劲”的。
她在谢枝韫面前,能笑得没心没肺,插科打诨,活泼得像个开心果;
在医院同事面前,专业、热情、开朗,是科室里人缘极好的吴医生;
在吴家人面前,则是锋芒毕露,睚眦必报,把仗势欺人玩儿得理直气壮;
哪怕是在不熟的社交场合,她也能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挑不出一点错。
但独处时,或者偶尔在他面前忘了掩饰的时候,那种深深的倦怠和恹恹的情绪,就像退潮后裸露出的嶙峋礁石,冰冷,坚硬。
她可以长时间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
可以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对再有趣的事情,似乎都提不起真正的兴趣。
起初陆周以为她是工作太累,或者只是心情不好。
但次数多了,他意识到这不对劲。
他私下找过谢枝韫。
“好好……好好小时候在吴家过得很不好。”
“被方青青变着法儿虐待,冬天故意不给厚被子,夏天关在没空调的储物间,那两个妹妹更是把她当出气筒,抢她东西,告她黑状……我跟好好会成为好朋友,就是她被那两个妹妹,在大冬天扒光衣服赶出家门。”
陆周听得心头火起,又觉得不可思议:“那她亲妈那边呢?她表哥顾岘亭不是跟她关系很好吗?为什么没人把她带走?”
谢枝韫叹了口气:“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吧,好好从小就要强,被欺负了也不吭声,不想别人可怜她。”
“也可能……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就是想留在吴家,哪怕日子不好过,也要看着那些人,恶心他们,找机会报复回来。她以前说过她走了,那对母女和吴宏朗只会更得意,她偏不让他们如意。”
陆周当时只觉得这种想法偏激,有点自毁倾向。
但旋即,一个更清晰的念头击中了他——
吴羡好的心理状态,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所以这几年他越发地对她好。
带她满世界吃喝玩乐,纵容她在吴家耀武扬威,想尽办法给她找乐子,试图填补她心里那块巨大的空洞。
他送她昂贵的珠宝,安排浪漫的约会,说尽甜言蜜语,他以为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听到了她偶尔的调侃,就是好转。
可今天看了她在她妈妈面前的样子,陆周觉得,吴羡好依旧是不开心的。
·
次日,陆周约了沈舒白吃饭。
心情不好,酒就喝得有点急。
沈舒白看着他:“有事?”
陆周揉了揉眉心,语气难得带上几分烦躁:“不知道我老婆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陆周扯了扯嘴角:“怎么才能让她真的高兴?”
“直接问她。”沈舒白言简意赅。
陆周烦:“她那张嘴,不想说的撬都撬不开。”
“撬不开就慢慢撬,总比你自己瞎猜强。”沈舒白淡淡道。
“聊什么呢?”谢枝韫端着杯果汁走过来,自然地坐到沈舒白的沙发扶手上。
陆周又把吴羡好说了一遍,末了幽幽道:“你是她最好的姐妹,你总该知道点吧?她这状态到底怎么回事?”
谢枝韫看向陆周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问:“陆周,你还记得……十三年前,港城,青纱帐吗?”
“青纱帐?”陆周一脸茫然,“什么青纱帐?工地上那种?”
谢枝韫看着他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也跟着叹气。
她没再细说,只是轻轻晃了晃杯子里的果汁,岔开了话题:“……最近天气挺好,你们有空的话,回港城玩玩吧?别总在京城待着。”
陆周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更加无语,觉得谢枝韫话里有话,但她又一副点到为止不想多说的样子。
“行行行,去去去。”
等陆周起身去洗手间,沈舒白就将谢枝韫拉到自己腿上:“怎么不直说?”
谢枝韫摇头:“有些心结,得当事人自己去解开。我说了反而可能坏事。”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总觉得,好好的心结,根子或许就在陆周身上。”
……
陆周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中午就拎着餐盒去医院给吴羡好送饭。
吴羡好刚下手术,陆周一出现,立刻引来科室的同事们的调侃。
“吴医生,你老公又来送爱心午餐啦~”
“模范丈夫,吴医生好福气啊,羡慕啊羡慕~”
“啊啊啊不行了,嫉妒使我恶毒反派!”
吴羡好笑骂:“去!禁止随地大小演!”
众人笑着走了,吴羡好也带着陆周到休息室吃饭。
陆周给她盛汤,状似随意地提议:“老婆,过两天回港城待几天?爸妈念叨你好久了,说你总不去看他们,我快圆不了场了。”
吴羡好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港城……她心底本能地升起一股抗拒。
那个地方,如果不是为了看望谢枝韫,她其实不愿意踏足。
但她抬眼,看到陆周带着期待,或许还有点……恳求?的眼神,就想到自己在这场婚姻里,确实付出得太少,让他夹在父母和自己中间难做了。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那……好啊。我还有年假可以休,是该回去看看爸妈了。”
陆周脸上笑容更盛:“我这就安排!”
·
飞机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
陆家的司机早已等候多时,将他们直接接回了陆家宅邸。
陆父陆母对吴羡好这个儿媳自然是热情周到,嘘寒问暖。
吴羡好也是举止得体,笑容温婉。
但陆周能感觉到,她身上那根弦,从踏入港城地界开始,就绷紧了。
宛如一只进入危险领地,要时刻保持警惕的,猫。
次日下午,陆周拉着吴羡好出门:“带你去吃点地道的港式小吃,感受一下真正的港城烟火气。”
吴羡好从前几次来港城,要么是待在谢枝韫和沈舒白的太平山顶,要么是在陆周浅水湾的家,或者去高级餐厅、奢侈品店,从未真正深入过港城的市井。
吴羡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
司机将他们送到油麻地附近。
狭窄的街道,两旁是林立的招牌,霓虹闪烁,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食物香气和潮湿的海腥味。
吴羡好跟在陆周身边,眼神有些飘忽,神情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远没有在京城时面对吴家人的那种张扬。
“以前来过这边吗?”陆周牵起她的手,随口问道。
吴羡好声音有点紧:“没有。”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过一个正在施工的旧楼,蓝色的施工围挡高高拉起,隔绝了里面的嘈杂和尘土。
围挡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里面钢筋水泥的骨架和忙碌的工人身影。
就在吴羡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片青纱帐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好好?”陆周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
下一秒,吴羡好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甩开陆周的手,转身就跑!
她跑得毫无章法,跌跌撞撞,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片青纱帐!
“好好!吴羡好!”陆周拔腿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