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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同的。”
李清语气坚定，一对黝黑的眸子中似有点点星芒流转，清澈如河水。他望着少女的双眼，轻声道：“无论殿下是出于何种缘由放过我，但说到底，他本有机会杀了我的。不小的机会。”
“……好吧。”罗歆稍稍一愣，最终只好点了点头。
在这种事情上，少年显得格外地认真。
“反正我们说好的啦，到时候你定要来协助王兄。”罗歆说，“再之后呢，你怎么看我？”
“再之后……”李清思忖着，而后抿嘴。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清笑笑，“于那之后，便是遭遇远山镇一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稍稍一顿，“你说穆姑娘的那番话语虽说有几分道理，却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我一时间还不能做下定论。不过我倘若有几分再见到穆姑娘的话，定要好好问问她。”
“问她什么？”罗歆神色无恙地挑挑眉。
“自然是问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你在暗中帮她，她却要害你。”李清感受得到少女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幽怒气息，不禁缓了一缓。
“即便她真有如此想法，她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承认？”罗歆继续问。
“只要说了，我定能瞧得出来。”李清道，“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我定要好好替你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罗歆眯着眼，夸张地轻咦一声，“就你啊？怎么讨？难不成杀了她不成？”
面对着罗歆的目光，李清有些尴尬地垂眉，“我有办法的……至于杀了她，倒是不必。她终归是因为我才心有怨恨，依我看，穆姑娘的本性是好的。且纵使她真的有如此作为，其实也没有对你造成多大的威胁……还没到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哦？依你的意思，她本性好，我本性就不好咯？”罗歆的语气幽幽的，“还有，她是没杀死我，但我可还记得她让我身陷泥潭，若非我运气不错，只怕早已魂留远山镇。她想要杀我，你说要替我讨公道，却不肯杀她？”
“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李清心下的尴尬更甚，“且先不说这个了，也不必再说这个。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遇见穆姑娘，说这些东西，无非是浪费口舌。”
“这是你先提起的。”罗歆面无表情。
“……”李清无法反驳，垂头沉默。
潮浪一样乌压压的云海盖过辉月，立刻使本就只有些许斑驳月光的山洞中变得极为黯淡。李清抬眉，能看见的只有少女的双眸，明亮如星彩。
自始至终都无声地盯着他。
“……抱歉。”李清默觉不妥，又一次吐出这两个字。
“……”罗歆的眼神诡异，“你今夜说这两个字说了多少次了？”
“我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汇……”李清道，“我不该提远山镇以及穆姑娘一事的。”
“那就不要提啊，”罗歆皱着眉，无奈地摊摊手，“我心知你本没有恶意，可你一则提出穆水芸的事情，二则又说她能杀我我不能杀她，你这不是成心要气我么？”她长叹，“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说的，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想到的时候，只需放在心里即可。”
李清极为认同，面带歉意地揉揉后脑勺，“好。”
“我越来越好奇你的过往了。”罗歆一笑，挪着身位靠了过来，一对眸子转瞬间从星彩化作天际边的皓月，郎朗布满整个天空。
少女的鼻子带着温热扑面，酥酥麻麻让人有些不适。
李清当即红了脸，身形下意识地往后一靠，险些让他横放在双膝上的炙枪滚落至一旁。
他反应过来，及时按住枪柄，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虽然没与什么人好好交流过，却也有母后常常来告诉我一些与人交谈的方法……便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般。可你……”罗歆满面疑惑，“谈吐当真可谓是空空白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说。你母……你娘亲没同你说过这些事宜么？”
“我阿妈……”李清的声音轻了。
山洞之中，他无声无息地想着，最终缓缓摇了摇头，“我阿妈不曾与我说过这些事情……阿妈告诉我的，大多是遭遇野兽时该如何应对啊、该如何躲藏啊……总而言之，从来没教过这些东西……我也的确不太明白。”
看着少年微微垂下的脸庞，罗歆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平白浮现出几个字，“有娘生没娘养”。
只是她没有脱口而出。
因为她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
莫非李清小时候不讨他娘亲的喜欢？
罗歆舔着嘴唇，倒映着少年的双眸中隐隐泛出些许同情，不由地放轻了语气，“跟我说说呗。”
“什么？”
“说说你以前的事？”
“我以前的事？”
“对，就是你以前的事。”罗歆点头，“就像我方才与你说过的，我的小时候那样。说说你的呗？”
“我……”李清有点迟疑。
“怎么，你还是不想说啊？”罗歆眨着眼睛，“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告诉我么？怎么这就反悔啦？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我不是不想说，”李清被说得有点窘迫，面露犹豫。
“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最后吐出一口气说道。
“……”罗歆的神色僵住，“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李清此刻脸色泛红，看起来手足无措……俨然一副少年孩童的模样。
在他身上，极为罕见地一副少年孩童的模样。
与天下间任何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的没有任何差别。
“……”
看着李清的模样，罗歆有点语噎。
“好啦好啦，我不逼你啦。”她终归是不忍再看少年如此狼狈，笑而摆手，“吃灌鼠吧吃灌鼠吧，早些吃完早些歇息。你说的，明日我们就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