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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天刚说完,就发现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一样地看着他。
粗糙的手指挠了挠头盔下露出的乱发,几片枯叶从他肩甲上飘落。
他满脸疑惑地挠挠头,钢制护腕与头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都看着我干什么?”
他的声音在秋日的城墙上显得格外洪亮,惊飞了栖息在城垛上的几只麻雀。
赵文光声音因为惊讶而略微发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对方换主将了?难不成,你们抓到了俘虏。
他的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每个角落,仿佛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还不等李天霸回答,霍青凰却突然开口。
她摇头时,束起的长发扫过肩甲上的红缨,在风中轻轻摇曳:“不可能有俘虏,那些北狄铁骑非常可怕,一旦发现有可能被抓,他们宁可翻身从城墙上跳下去,或者直接自杀,也绝对不当俘虏。”
她的声音冷得像深秋的溪水,眼中闪过一丝对敌人的忌惮。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声,霍青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枪杆,又补充道:“况且,如果真的抓到了俘虏,以这家伙的脾气,不可能不告诉我们。
她瞥了李霸天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嫌弃,却又隐含着一丝微妙的了解。
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就算不告诉我们,他也绝不可能瞒着殿下。”
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怀疑。
李霸天闻言,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几颗略显发黄的牙齿,粗糙的大手拍打着胸甲:“你这娘儿们,就这句话说得最对我的胃口。
他的笑声在城墙上回荡,惊起一群正在啄食谷粒的麻雀。
霍青凰的手抓紧了长枪,有一种想要把这家伙扎个对穿的冲动。
她的眼角微微抽搐,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赵文光皱着眉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雪渊关的城墙虽然高大,但是并不是特别长,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真有抓住了俘虏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看不到。
就算看不到,也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不是抓住了俘虏,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对方的主帅已经换人了呢?”
李霸天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不肯定啊?我就只是觉得,对面的主帅换人了而已。”
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讨论今天的晚饭:“虽然咱们的敌人,还是原来的那些北狄铁骑,但是给人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了嘛。”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手指搓了两下碾成碎渣。
“感觉?”赵文光满头黑线,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
在这个家伙说出北狄换了主帅之后,赵文光心里都已经转过十七八个理由。
结果,这个家伙只是感觉而已?赵文光深吸一口气,秋风中夹杂着远处炊烟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紧张和期待简直像个笑话。
李霸天所说的感觉,其实赵文光也有。
虽然是第一次担任主帅,可他的带兵经验绝对不少。
只是他性格严谨,不想因为一些感觉,就妄下结论。
楚世昭这个时候哈哈一笑,笑声惊飞了城墙箭垛上歇脚的麻雀:“霸天说得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今天的北狄铁骑,进攻虽然也是井然有序,但是跟昨天比起来,明显心浮气躁了很多。”
他说着,用脚尖挑起地上一片染血的落叶,叶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最关键的是,刚才敌人退兵的时候,明显有些犹豫不决,显然是不甘心就此退兵。”楚世昭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几个北狄骑兵正在拖拽同伴的尸体,动作粗暴得不像训练有素的精锐。
同样的话,从楚世昭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比李天霸要有说服力得多。
赵文光跟霍青凰同时点头,霍青凰的长枪在青石板上轻轻一顿,似乎在赞同楚世昭的话。
楚世昭笑了笑继续道:“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昨天与我们交战的将领,是一个极其老辣的家伙。”
“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他甚至根本就不管自己人的死活,直接对我们进行无差别打击,为的就是跟我们抢夺战场的主动权。”楚世昭的声音低沉下来。
“而且,当他发现情况不对,继续进攻有可能会遭受更大损失之后,撤退也是极其果断,完全不会恋战。”
听着楚世昭的分析,赵文光的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之前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幕。
正如殿下所说,对方的将领简直冷酷到让人头皮发麻。赵文光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那里的汗毛至今想起都会竖起。
一旦发现他们在战斗之中处于下风,完全不管自己人还在跟他们厮杀,直接就下令用箭雨无差别覆盖。
他现在还能想起,那些黑甲铁骑被自己人的箭雨钉在城墙上之时,那绝望而又不甘的眼神。
可到了今天,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除了开始进攻以及撤退的时候,用箭雨进行了压制。
那种无差别的打击,一直都没有出现。今日北狄人撤退时,甚至还有专门负责掩护伤病的人员。
所有的一切无不说明,敌军的主将明显跟昨天不是一个人。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那些北狄的家伙,连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都不懂。”赵文光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今日攻城的北狄铁骑,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证明。看似跟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军心早就已经彻底地乱了。
今日敌军冲锋时,北狄铁骑的配合明显出现了多处失误。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防守起来,才感觉没有那么艰难。
虽然开战一个多时辰,城头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可这也是因为,在前两天的战斗之中,雪渊关的将士们损失太大。
而且,无论是投石车还是弩车,弹药都已经捉襟见肘,攻击的频率大大降低。
专门打磨好供给投石车使用的圆石,早就已经打光了,现在用的都是破损的城墙,又或者倒塌的房屋墙壁。
总之,有什么用什么。
楚世昭却没有赵文光那么乐观,他反而叹了一口气道,声音显得格外沉重:“也许在北狄的高层看来,主将是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拥有如此可怕的强军,只要主帅不是个傻子,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可以凭借军队本身的强大,硬碾过去。”
赵文光的笑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怨地说道:“殿下,这种时候就不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像是个被师长训斥的学生。
楚世昭却是淡淡地道:“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普通士兵可以不明白,我们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但是作为主将,头脑一定要清醒。”
“要切实地明白,敌我之间的实力,究竟有多大的差距。”楚世昭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不仅赵文光,就连霍青凰跟李霸天,都情不自禁地郑重起来,仔细聆听。
“只有这样,在做出决策的时候,才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明白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做出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就比如现在,敌军的确是犯了大忌。”
“临阵换将,对任何军队来说,都绝对是一场灾难,对北狄铁骑来说,当然也同样是如此。”秋风送来远处战马的嘶鸣,夹杂着北狄军官的呵斥声。
“但是北狄铁骑与其他士兵不同,他们可是被暗夜教专门调教过的。”
“即便因为突然更换主帅而人心浮动,因此战斗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是因为个体实力强悍,这种影响很显然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今天的战斗,就是最好的例子。”楚世昭看向城墙下方。熊熊燃烧的烈焰,已经开始有减弱的迹象。
远处的北狄铁骑已经开始重整旗鼓,随时准备进攻。
战马不安地踏着梯子,马上的骑士耐心安抚。各种破损的攻城器械,也都经过简单的修缮之后,被推上了前线。
“这样的敌人,绝对不能有半点小觑,你明白了吗?”楚世昭转头看向赵文光,目光如炬。
赵文光一脸惭愧:他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殿下,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深深地自责。殿下如此信任自己,可他却只会一次次地让殿下失望。
楚世昭没有过多责备赵文光:“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经验这东西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再重复这次的错误。”楚世昭说指尖轻轻敲击着城墙垛口,扎在城墙上的箭矢,都被火烧干净了,只留下一个个嵌着箭头的坑洞。
他之所以如此恶心教导赵文光,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希望这小子能够快一点成长起来,早日独当一面。
雪渊关的城墙之下,烈火终于烧尽了一切,开始渐渐熄灭。
焦黑的土地上升腾着缕缕青烟,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几只胆大的老鼠,畏惧着烈焰的灼热不敢上前,又贪婪得不肯离开,似乎在等着火焰熄灭之后,能够饱餐一顿。
咚咚咚!
仿佛敲打在人心的战鼓响起,声浪震得城墙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北狄铁骑也在战鼓的催促之下,开始向雪渊关进发。他们的铁蹄踏过焦土,扬起漫天黑灰。
别地铁骑的速度并不快,明显是在等待火焰彻底熄灭。
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在灼热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与此同时,一排排北狄弓箭手张弓搭箭,开始进行他们所特有的箭雨压制。弓弦震动的嗡嗡声连成一片,如同死神的低语。
楚世昭拍了拍城墙,带起了许多黑灰。他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顿时被呛了一下,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黑灰沾在他的脸上,与汗水混合成一道道污痕:“咳咳,敌人开始进攻了,马上准备防守吧。”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依然坚定有力。
“请殿下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北狄人,轻易靠近城墙。”赵文光心中暗暗发誓,这次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
正在去其他地方主持防守的霍青凰,与赵文光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的。“少主如此器重你,可不要让少主失望。”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赵文光心上。
赵文光刚想说话,霍青凰却已经走出去老远,只能看到她的披风,被吹的猎猎作响,她的影子与城墙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躲避北狄那如同乌云一样的箭雨,对雪渊关的将士们来说,已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们紧贴城墙,尽力蜷缩起来缩小自己的面积。
每个人都十分熟练地寻找掩体,同时时刻准备着反击。
其中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雪渊关的将士们,牺牲已经接近一半。空出来的位置,让幸存者有了更多辗转腾挪的余地。原本提供给两三个人躲避的空间,现在只有一个人。
在箭雨的掩护之下,北狄铁骑迅速靠近城墙。他们的云梯在暮色中闪着寒光,像一条条毒蛇向城墙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城墙后方的投石车,率先发动了攻击。
那些投石车先后启动,直接甩出了一大片砖块。而这些砖块,是楚世昭示意魏冰,把原来的大将军府的围墙拆掉,运过来的。
雪渊关原本的大将军祝明远可是世家子弟,这宅子是他上任之后才建起来的。建造宅子围墙用的,可都是上好的石砖。
砖块上精美的雕花纹路,此刻成了最讽刺的装饰。
而现在,这些精心准备的石砖,全部都变成了守城的利器。
几十块石砖直接劈成两半,再用投石机打出去,飞上半空之后,很快散开老大一片。
这些石砖如雨点般落下,在北狄军中激起一片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