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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直起身子，原本崩紧的手臂此刻放松了许多，但收回视线的眼眸确实垂着的。
“多谢祖父。”她的声音很清澈，能让所有人听见，但又不大。
就像是还没走完全程却已觉疲惫的旅人，即将到终点明明该痛快却又很劳累。
她想她愿望成真该是高兴的，却又有些高兴不起来，身子重的很。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哥哥们，也真的不再是哥哥们了。
夜九卿有一瞬间觉得她像是即将要从束缚厚蛹中挣脱出来的蝴蝶。
渴望自由，向往人生，但很可怜。
苏无秧在苏沫道谢的瞬间眼底浮现一抹不悦，但又很快被压下。
那一股子烦躁的情绪他自己还没等抓住就已然溜走。
倒是苏韵眼底划过压不住的喜悦，喜上眉梢。
“祖父！”苏锦冬叫了一声，但很快对上苏铮‘我意已决’的威压气势，只能下意识看向苏凌臣。
苏凌臣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却比苏锦冬要冷静的多。
“要她入过继给二房没问题，但祖父是不是也该问问二房叔母的意见。”
被点到名的钱怡浑身一颤，没等说话，苏启先尖叫起来。
“母亲，我不要，我不要！”
那女人就是个祸害，自己绝对不要让她到自己家里。
不然自己会死的，自己一定会死的！
钱怡抱着他安抚，泪流满面：“别怕别怕，母亲不会让她入府的，绝对不会。”
今天是启儿运气好，再有下次还不知生死，这样的体验一次就够了。
苏沫被拒绝，抿唇思考着自己可以跟钱怡做交易的可能。
她可以许给二房更多的东西，可以保证入二房之后不让侯府的人来捣乱。
或许可以给予他们更大的好处。
什么都好，祖父已经同意，现在放弃是前功尽弃。
苏铮也气得慌：“让这丫头到二房去是我的意思，难道还有人敢为难你们吗？”
自己给撑腰要是还不敢，那以后二房才是真的成了软柿子。
反倒是今儿硬着头皮收了，侯府那几个臭小子日后会顾念许多不敢轻举妄动。
钱怡自然知道这个理，但是儿子的命攥在别人手里，她不敢赌。
“爹，您向来最疼启儿了，您这回也疼疼他吧，那丫头我们二房实在要不起啊。”
就算那丫头手里有家财万贯又怎么样，人死了就什么都用不上了。
要是启儿出了意外，自己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那丫头没人疼，启儿可有人疼，自己跟他们赌不起。
她声音哀切，死死抱着苏启半点不松。
苏启也瘫在钱怡怀里，明明这么大的人，此刻却像是归巢的怯鸟。
苏沫想好的所有说辞被堵住。
她抿唇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睫毛微颤，眼眸垂下去。
二房叔母就算再贪婪无知有诸多不好，她也有一个闪光的优点。
她是慈母。
苏启他很幸运。
身上落了一道复杂的视线。
苏沫抬头对上夜九卿看过来的目光。
男人望着她，俊美的容颜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可是那双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像是怜惜？
“既然二叔母没这个意思，祖父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苏凌臣开口。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苏锦冬见此略松口气坐回位置上去。
苏无秧狠狠皱了眉。
老三是故意的，他让人把苏启打成那副样子不是在震慑苏启，而是在威胁二房。
他是早就做好了若是苏启被自己劫走的准备了。
苏韵不是很高兴。
她本以为苏沫就此离开侯府滚到二房去就再也不用在自己跟前碍眼了呢。
不过……
她视线扫过苏沫又落在苏启母女身上，柔声。
“我知道妹妹是因为我即将成为廉王妃的事在跟哥哥们闹脾气，可一家子哪里有隔夜仇。”
“左右二叔母也不想收你，妹妹还是别这么固执了。”
就连二房都不要她，可见她有多讨人嫌。
难道她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自己要是她，肯定没脸赖在世界上，早一头撞死了。
苏佳氏此刻也缓过气来，看向苏沫的眼底满是失望。
“你既然不愿意待在侯府当初为何要回来？”
“亏我对你多年疼爱，没想到竟然养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
“好啊，你想走就走啊，我倒要看看你多大的本事，至于让别人捧着你做女儿。”
如此疾言厉色，这种情况下回府，等待着苏沫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苏韵暗自叹口气，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看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了，听姐姐一句，现在磕头认错还来得及。”
看似在好心多劝，实则讽刺嘲讽。
苏沫跪在地上，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好了。”苏凌臣开口叫停，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今日折腾的也够了，叔母有叔母的孩子，不会收你，除了侯府你无处可去。”
她能做的就是认命留下来，然后拼命祈求母亲和其他人不会因为她今日的任性对她太过苛责惩处。
从此后安安分分待在侯府，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苏无秧皱了皱眉，似是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像是在默许她回归。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或讽刺或嘲弄或不屑或打压。
跪在地上的苏沫就像是一块没人要的脏点心。
不会有人想把她捡起来拍干净放回盘子里，路过的人只要不踩一脚已经算是心善。
她没人要。
从来都没人要。
哪怕某些人有意把她捡回，也不是为了好好爱护她。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是不是只要今日有人愿意收养我，我就可以不用回侯府？”
苏凌臣冷眸心中不悦。
还没死心么？
“不会有人收你。”
二房不敢，因为钱怡心里清楚，自己是真的会杀了苏启。
“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有人愿意收养我，我就能走。”苏沫抬头看向他。
明明是跪在地上的，此刻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挣脱欲。
像是拼了命要破壳而出的幼鸟，奋力的挣扎着，哪怕失去翅膀也要逃离束缚。
苏凌臣眯眸：“是，就现在，你找到肯要你的人就可以走。”
除此之外她想离开侯府绝无可能。
“好。”苏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夜九卿，决然的语气带着某种破碎之感。
是请求也是恳求，赌上所有尊严的祈怜。
“小三叔，求您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