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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说的是去年黎七打探秘方那件事情。
那时候黎七势大耳目也多，秦晋不愿轻易生事，对于几个工人向黎七透露工房日常运作一事，没有主动追问。
他也想看看，有没有人来向他坦白，若是真拿工房当了家，有人对家里不利，不该早些提醒家里人？但他一直没有等到。
原想等年初开工第一天来立个规矩，因为夏辛的缘故，也没来得及。
“情势所迫，诸位不得已而为之，秦某与周兄不是不能体谅，故而秦某一直希望有人主动坦白。不过至今连个口风也不透，这是置工房、置工房中这些兄弟于何地呢？”
大多数工人均是面面相觑，也有几个人低头不敢直视秦晋。
秦晋语气中透露出许多失望，再道，“也罢，我可以给犯错的人最后一次机会，让他好好想清楚，明日下午找我说了，自会从宽处置，否则……否则是怎么样，明日大家自然知道。”
他未点明到底是什么事情，工人们有自认为什么都没做过，不怕追责但疑心身边的人做了坏事对不起自己的；也有确实做过什么事情，闻言心中忐忑的。
这份活计收入不低，又很稳定，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比太多其他的活计轻松。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发放，带回家里让邻里乡亲们见了，怪有面子。而况主家脾气也好，周兴平是远近都知的宽厚，秦晋也只对香料本身要求苛刻，一下了工，从来没有句重话。
他今日忽然来这样一出，大约确是犯错的人过了分。工人们议论纷纷，那些心里忐忑的人愈发不安，说出来怕秦晋辞退，不说……若是不说，给秦晋查出来，不也还是辞退？
不，还是不一样的，要这份活计时签过契子，时日久长，工人不怎么识字，那契子的内容却还隐约记得。因为秦晋曾在他们按下手印时特意找人来念，一句一句，说得极清楚。泄露工房的秘密，是要赔银子的，赔得不少。
大多数工人本性淳朴良善，起初不愿意说，是还记得当初签那契子，对外泄露了工房的事情，有高昂的赔偿要付。现在秦晋发了话，说出来还能从轻，不说出来，秦晋若当真按契子来，他们是无法承受的。但还是有人疑心，秦晋只说从宽，没说要从宽个怎样的尺度。更有人猜测，秦晋拿不出证据，哪里知道谁又泄露过什么？
所以第二日下午，秦晋再到工房，虽有几个人找了他，比他实际知道的人数，却要少。
除了吐露工房经营事项的人，另外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秦晋把犯小错的人轻拿轻放，象征性地罚了几日工钱，那些出卖他的人，则全部辞退，只给了一个月工钱作遣散银子。
没有说的人原本侥幸，不想秦晋紧接着报出余下几个名字，直接让人捆了，押回家里，让倒赔他一年工钱。
当初招人进来，契子上都写过，敢有泄露机密者，要作价赔偿，赔一年工钱算是极少了。
“我没有！”有人被他抓住，还是不服，“你凭什么说我做过？我没有！”
“没有？”秦晋有些好气，“你以为当初到底是谁抓了你去问，你又以为我将黎泉请回，是要做什么？没有证据，你当我是诈你么？”
要不是为了从黎泉那里最终确认身份，他会等这么久才发作？
那人犹要再辩，秦晋让人捂住他的嘴，不屑道：“不服的便去官府告上一状，我来看看，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公理？”
黎泉不肯指证他旧主，秦晋也不指望拿逼迫工人这件事情让黎七翻船，让人去官府，是知道这些人亏了底气，又惧怕周兴平在玉城的财势，不可能当真去告状。
秦晋叹息一声，再道，“昨日便说了，秦某不敢奢望诸位以命相守，又不是亲娘老子，若歹人所迫，出卖了我等，只要不是坏良心，也不怪大家。可是出了事情，连个声儿也不递，这就可恨了。”
余下的事情自有工房掌事的人打理，秦晋又简单说了几句，一是宽慰众人；二是点了几句工房同大家伙儿走到现在并不容易，他很珍惜，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云云；最后，定下一项新规矩，工房的掌事现在还不足数，往后生意更大，还得继续招人，所以想从这些工人里头挑几个掌事，端看大家到今年六月，各自将手头事情捋得顺不顺。
几句话说得很引人震动，工人们其实明白，秦晋虽偶尔放低姿态，称人兄弟，实际他跟这些工人身份隔得远，那周兴平同燕徊才是他兄弟，他们不过只是谋个生计。无非为着工房好了，大家能够多拿工钱同奖励，所以各自都卯着劲儿为工房出力，也盼着自家因此过上好日子。现在再能兴出这一项选掌事的规矩，就是让好日子更有盼头了。
至于那些出卖工房的人，他们出卖的，也是大家的切身利益，自然一众同仇敌忾，深恶痛绝。
这第一件事定下，秦晋又做了第二件事，他开始接洽刘家，商谈采购白蜡的生意；同时与周兴平一道，同蜀威的人更为熟悉了。
去年朱家一家独大，赵刘二家毫无收益，再加上因为违约而双倍返还了不少定金，又为罗武山一事靡费过多，今年赵刘两家的现银其实不够周转，若要同朱家去争抢货源，急需有人提供银两。秦晋原先银两不够，本来不打算这一年闹出太大动静，但夏辛来到玉城，他可以调用的银两就多些；若再扯上周兴平同熊豹以及劝来蜀威三家，合在一起，这实力足够让刘家为他们妥协。
他想要刘家答应，押镖的事只交给蜀威同熊豹将要揭牌子的大通镖局，黎七绝不能再分到一口汤。
由于兹事体大，各家也有各家私底下的盘算，彼此许多试探，那新镖局掌柜的熊熊又迟迟没有回来，关于这桩生意的谈判，不可能一天两天就能定下，秦晋种种应酬远多于往时。
到三月初某日，秦晋同周兴平在铺子里说定事情，午间都要去谢家贺谢老爷子寿辰，周兴平要回家去接悦容母子，秦晋也要去领着夏辛一道儿，便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