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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然想要的不过是个武艺高强的师父,是不是蜀威的并不打紧。而熊熊手下那些镖师,也有好些个出色的,让王子然自行挑一个便是。
当然,能让燕徊当成条件来说,可不会只是找师父这样简单。
眼下大通镖局未曾开业,镖师们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同城里各家私塾和学堂做个联谊。蜀地的风气一向是彪悍些,不比其他地方尚文鄙武。然而普通人习武的路子有限,若是送到镖局,武艺倒是能习,要给镖局做够好些年苦力。
那些送孩子去读书的人家,自然不愿意孩子做镖师,即便不能高中,读书明理,承继家业不好?可他们又何尝不希望自家孩子有机会习武,不说以一敌百,强身健体也是好的。是以,如果学堂里新增一门武课,不占太多课业的时间;或是兴个十天半月的集训,让孩子们开开眼,怕是有不少人家乐意。
他们若找几家学堂来合作,借此学堂也能多招几个弟子。又因为此事古来未有,凡新鲜事情一出,必是一传十十传百,令镖局大大扬名。那蜀威待秦晋和熊熊轻慢,也有不知道他家镖师功夫的缘故,让熊熊的镖师们多演练几场,一个个身手不凡,不光蜀威要有所慎重,往后镖局开业,客源也能广了。
这样的法子一说,因为确实想得巧,秦晋捧了许多誉美之词。又道,“那我也不用躲她,徊徊,你给我拿件衣裳,还是去外头用饭。”
燕徊自然应下,寻了件家常又舒服的料子,秦晋抬着手要他穿,燕徊也帮他穿了,真真是又温柔又贤惠。秦晋又搂着他吻了好长一阵儿,直弄得燕徊面红耳热,临出房门,红晕还未褪下。
两人都穿戴整齐,秦晋要往饭厅去,口里还在扯着夸燕徊这也好那也好的话,要推开房门的时候,燕徊红着脸将他拦下,是终于看穿他的意图,“你答应我的事?”
秦晋怔了一下,而后旋身靠到墙上,叹一口气,“饿了。”
燕徊不理他打岔,问他,“要反悔?”
秦晋赔个笑脸儿,“我想晚上听,等沐浴一回,洗干净耳朵,好好地听。”
燕徊便不说什么了,静静地望过来。秦晋却不敢再多抵赖,“你说,你说,我……我一定照办。”
所以太聪明就是这一点不好,没法儿糊弄。
燕徊是想开间山货铺子。
玉城是个穷者极穷,富者极富的地方。乡下的老实百姓,没沾着蜡林那块地利的,寻常谋生也只是种些庄稼,进山采猎。因为此地的土地贫瘠又多山石,稼穑艰难;山高林深多有猛兽,采猎也极危险。
秦晋常要些时令山货,想着燕徊爱鲜,能多用上几口饭菜。而这些山货多是让孙进去乡下人家里收,一来二去,对于本地不能依靠白蜡生活的穷苦人家的日子,秦晋也挺清楚。他不让孙进在燕徊面前多嘴,什么人间疾苦,燕徊若知道了怕不能好好用饭。但他不让说,却管不住燕徊要问。这一回燕徊提的条件,就是让秦晋出面弄个铺子,专司营收乡下的山货,让那些人家多一份生计。
乡下人收了山货本也是要卖的,不过进城一趟不容易,越是居于深山,越是不便出山。那鲜货又不耐贮藏,一两日便坏,有幸送到城里,又急于出手,不懂得要价。至于山里的猎户卖野味,能送到城里来的,也只是些小件儿的活物。稍大件儿些的活物不好搬,若在山里便已猎杀的,送到城里又生了异味——因盐价太高,猎户没有腌渍的本钱。
燕徊的意思,一是他们可以预出本钱,二是可以请酒楼师傅教授脱水、熟制之类贮藏的法子,三是经过铺子里打点,东西品相能好看,招人喜欢;四呢,他们可以集中定价。
乡民的利他们是不好去争的,要面对的乡民人数太多,若有不慎,便容易招骂。但若做得好了,于秦晋声望则大为有益。
但要做得好,哪儿那么容易。秦晋想说自己没有本钱,手里本就不多,便是有,也得攒着预备采买白蜡,没有办法再搞个铺子,还要给许多人预支盐钱。
他还想说自己没有余暇,乡民不懂经营,让他们自己来做,怕难有成效,总得有人负责统筹。而秦晋不光是个偷闲躲懒的,他嗜燕徊如命,凡耽搁他陪伴燕徊的事情,顶不乐意。
燕徊便不急着去用饭了,反而坐回桌边,翻开午后看到一半的极厚的书卷,很有些要同秦晋耗下去的意思。
那卷书秦晋方才趁他取衣裳的时候就偷眼瞧过,《营造纪要》,翻开了满眼的斗拱大梁,是讲修房子的。
他们而今这一套宅子并不旧,但先前燕徊歇那凉亭却很有些年头。说最初定居于此的人家曾经显赫一时,到一朝末年,几经战祸,原本的宅子都毁了,只留下一处凉亭。前任屋主爱它古朴,买地新建时并未拆除,不过这亭子年头久了,旧漆剥落,且因为去年多雨,有些地方略有些朽坏的苗头。
那亭子是古制,一般人做不来修复,当然燕徊也做不来,但他闲暇——能不能做是一回事,先看看总是可以的。
就在燕徊翻开书页那一瞬的功夫,秦晋就将没有余暇这个借口压了下去。燕徊多有暇啊,那么厚那么枯燥的书卷,他也看得下去。所以,若燕徊说他自己是有暇的,从此以后便照料山货铺子去了,秦晋没处哭。
至于银两不足,那也骗不了燕徊。家里多少资产,燕徊门儿清。且那铺子大可以租赁,略做修整,雇两三个人手,耗费不多。而且零散出货的铺子都不缺现钱,日日有进账,只要起了头,后面就不用贴银子了。
秦晋琢磨一回,方道,“那便这样,这等铺子本不是为了盈利,掌柜的待乡民需忠厚些,孙进恰好适合。他跟了我有些日子,也该有抬举。”
燕徊放下书卷,认真来听。
“铺子我来选地方,赶在六月前筹备妥当,盛夏的山货一出,钱货便可周转。”
燕徊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但孙进抽走了,我身边没有个得力的。”秦晋叹一声,“平白吃这力,许多麻烦,也不落好……”
“这却容易,工房里有几个我瞧着倒还可用,抽两个到你身边,”燕徊一向有出不完的主意,“即或起初用不顺手,我亲自教他们。”
秦晋再没有话说。
后来,在他为山货铺子忙前忙后的间隙,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是自这一日往后,再也没有见燕徊打开过那本斗拱大梁。
想想燕徊又能有多少闲暇,光是照顾他就够费心力了,斗拱大梁,那是哄他罢?
哎,这世上气人的事情挺多,聪明,是其中顶过分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