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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既有心招护院，家里便有些紧凑了。当初他买这院子，本还瞧中它足够宽敞，前后院空地也足，添置人手后可以再修一片屋子。这两年陆陆续续添些人，有买有雇的，还有看护家里那些镖师，又有马厩狼屋种种，里里外外能拓的算是拓完了，再要添人，就得改动院子格局。可这院里一石一木都是秦晋同燕徊心血，实在不愿减损。
再者若再是紧凑些，小呆都跑不开了，那王子然兄妹年岁渐长，秦晋也想给他们各自单独辟个院儿，于是便想着往左右拓一拓。
他那院子一侧连着都是普通人家，家境小足，人家轻易不愿迁走。另一侧便是夏辛居所，那夏辛父母家人都在北地，自从到了玉城，一开始是秦晋不让他跑，再后来他自个儿也不爱跑了，霸着西南诸城做买卖，与家里常有信件，但除开春节，平日总不回去。据说回去要成亲，夏辛无拘无束的日子还没有过够，不愿束缚。
秦晋和他不过利益之交，要他去搬家，这口不太好开，却也不愿再拿从前他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施压，伤和气。是以，拓院子这事拖了两天，可再拖下去吧，护院都要招齐了，却要如何安置？
秦晋逼不得已，和自个儿邻居都谈了谈，人家轻易虽不愿搬，出价高些，也还答应了。
他自认为是个精明的商人，买东西最讲究一分价钱一分货，可院子旁边那几块地，他是高价去买的，这买卖做赔，很是郁忿了几日。是他精明人生中一大败笔。
因为那旁边都是小户人家，地块不大，秦晋费神谈妥几户，其实没拓大自家占地多少。倒是夏辛听说这事儿，让他同样的地皮均价，买自己那片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高价给他多好！
说是高价买的，却还是欠了人情。那夏辛还瞧不上卖院子赚得那点银子，他又得重新找院子，再要找个地段、大小都合适的，还得费神搬家，是件麻烦事。本来白送秦晋得了，想着秦晋许是不收，这才要了价。秦晋其实也明白，可这人情不欠也得欠下，他需要宅子。
听说他高价收地，挺高一价格，所以再隔了几家距离的，也都意动，问他收不收。秦晋正为自己买地皮太贵而懊恼呢，有人找上门来，索性一并给收了。赔本买卖他只做一次，一次就得做完，他可不想再过些年王子焕要成亲，王子然要招赘了，再费神去拓地——在他心里，王子然肯定嫁不出去，必得是招赘了。
好在都是买的现成宅院，将隔墙拆了，那些屋子都能住人，所以护院招进来，都有地方安置。秦晋想得也蛮长远，王子焕明秋应试，州试是在绣城，万一运气好，次年要入洛京，是以给他小厮侍卫都配得整齐。王子煜成日钻研商铺那些门道，满城内外东跑西蹿，得多几个人使唤护卫。王子然呢，是个小姑娘，她使丫头好像也不多，但秦晋还是给她配了四个小的一个大的，也不为别的，大的照顾她，小的陪玩儿，丢手绢儿最低人数五个。
牙子很快找齐了人，秦晋将那兄妹三个还有熊熊都移到原来夏辛住的地方，辟作四个小院儿。正院里便只他和燕徊，宽敞、亮堂、空旷，这下子，他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再也不用担心给小孩子撞见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折了不少银子。秦晋爱财，除了给燕徊花，平日里都不怎么出手，可一出手，都是大动作。燕徊起初听说光小丫头他都想给王子然买四个，要凑一圈儿丢手绢儿，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王子然是个会丢手绢的主儿吗？
秦晋老觉着王子然不像个女孩子，又不能明着去说——王子然多生猛啊，明说她都不理会。若是生冷生冷一句给秦晋堵回来，秦晋倒还说不过她。所以只好想出些潜移默化的，譬如让她去周府走动，多和悦容以及周府的小小姐在一块儿啊，又譬如让婆子和她讲讲别人家的小姑娘都是怎么样过日子，怎么长大啊……王子然却还是那样儿，模样和性子奔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模样温柔娴静，性子生冷如钢。
燕徊倒不觉得像不像女孩子多重要，但家里都是哥哥，王子然没有女伴，多几个小丫头伴她不是坏事。所以秦晋说的他都答应，没有拦，毕竟，比起秦晋赚银子的速度，花这一点其实也不算什么。家里之所以余裕不多，也只是因为前些年都投在各家铺子里，家里不留太多闲钱。这一回秦晋想花，便让他痛痛快快花出去，又不是买小妾，燕徊由着他。
秦晋于是痛痛快快拓了院子，增了人手，等三月份梓州的债主来了，他才蓦然发现，手头有的，连一半都不够还。
去年黎七和夏辛翻脸，夏辛原来拦他的借口都不好使了，他便将秦晋在玉城的事情散播出去。不光秦愈知道，昔年秦晋的债主们也都知道了。
不过玉城遥远，人家来一趟不容易，彼时又近年关，缓到今年年初，才商量定了一起来寻他。人家也是想顺利要到，在玉城先打探一番，晓得他生意做大了，该是顾脸面的，便寻到秦晋家里，先递上拜帖，想的也是先礼后兵，不给可要翻脸。
不是掌柜的亲来，秦晋核不实他们身份，账却是认的，便说找人随他们一道儿，回梓州去，亲自交给各位掌柜。
只是这几户加起来，数目不小，秦晋才折腾完院子人手，手头闲钱是不够的。便说一时间凑不齐，想分出几次，一两年内偿清。
他跑的时候人家又气又悔，再见到他了，已经说好要还，数目说小不小，人家没办法，也只能再给个宽限。不过也不让秦晋少还，人家都到玉城了，还太少，回去怎么和自家掌柜交待？犹是秦晋巧舌如簧，该还的还是不能太少。
两边各有让步，待还债一事谈妥，秦晋也问了问梓州那边的秦府。这些人在他失踪后曾往秦府讨债，但秦府不认账，又说便真是他借，和秦府也没有关系，他们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了。人家债没要到，自然对秦府诸多怨怼，末了竟宽慰秦晋，他自己是有本事的，不稀罕秦府照拂。
秦晋也没别的话可说，陪着那几位在玉城内外游赏一番，又暗自咬咬牙，给人家垫上一路资费，让卜一刀领人护送，顺便押一批北上的货。
至此，尽管灵犀引和摇情每月月底都有收益分过来，山与城还每个月都在还他前期投入，但那都是次月月初才到。他还债之后，到次月之前，都得过上紧巴日子。次日他要在外请人家吃酒，先问燕徊，家里剩下的银子够他在哪家酒楼摆宴，仙人酿还够他买上几坛？
燕徊由着他拓院子那会儿，也不知道梓州还有许多外债，他其实不知道秦晋当初到底借了多少，还以为大都是铺子典的，毕竟，哪儿有人大笔的银子借出来，铺子都不抵一个？可他着实忘了，秦晋有一张会哄鬼的嘴，就有人傻银子足的，现银借他，不曾典当。又因为秦晋事前没告诉他这事儿，他不太高兴，便放着秦晋过紧巴日子。
过了其实也就两日罢，秦晋身上拢共剩不到十两银，和燕徊商量，明日约出周兴平几个抓牌九，燕徊去，也不用多，赢个几百两回来，将这剩下十来日撑过去，家下各人也要发工钱。再则孙进和倩娘要摆喜酒了，不送人家点好的，他不好意思。
他其实给债主们垫资费的时候都想好了，实在拿不出银子了，还有燕徊，还有牌九，赢两把，应个急。
燕徊简直要拿尺子给他量量，多厚的皮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