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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才一回到玉城家中,周兴平都已经等着了。那些客气寒暄的话一句没有,他心事重重,拖着秦晋便进书房。
“把账做干净,我投进铺子里的,只留下两三千银子。”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我会再转投几笔,不要入账。”
听这意思,周家倒好像是保不住了。
“办法总是有的,”秦晋却道,“你歇一下,等我叫燕徊送茶。”
“这种时候了还喝什么茶?”周兴平急得不行,“母亲与悦容的嫁妆我会分出来,先前都已经转成绸缎生意,但没有周家的体量,以后只会亏赔。所以我会折现换成田庄。牙行惯会说巧,有消息了你亲自帮我看看,别让他们鱼目混珠。”
秦晋虽没去催茶,燕徊还是把茶水送来了,他方才看周兴平神情凝重,想是要事,便没让其他人经手,自己亲自送来。
“……喝不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周兴平将秦晋执意递去的茶水放在一旁,不悦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听着呢,”秦晋携着燕徊坐下,“不是说不分家吗?那老族长是怎么回事?”
“别提他,见钱眼开!”周兴平气道,“周兴良好有出息,许他三分家业。”
“你不也能许?”
“能,当然能,可我兑现不了,不还是得分家?”周兴平重重拍了桌子,“人家可不一样,已经分了家落到他手上,就算他兑现不了,老东西能撕了他,还是能再把这家合起来?哼,分家……那就分,离了他们我能再起家业,可他们离了我……”
“那就分,”秦晋好像没有厘清重点,“给他们几间铺子,保得衣食无忧,足够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是嫡长?怎么分?”周兴平越发生气,“你有没有上心?”
“你坐下,”秦晋还是不急不缓地,“按律,父母处分,嫡长承嗣,分家析产。照你说来,分家析产是必行了;却又不占嫡长,那不只剩得父母处分?”
“莫说是没有处分,真要是有,也到不了我爷爷这头。”周兴平没好气道,“当年早分了也不必投这许多力气,分明是曾祖偏心,看我爷爷做得好,含糊不清地让他白做,便宜人!”
“哦,你曾祖没有遗书?”
“没有没有,说了没有,你烦不烦?没有!”周兴平气得踹了桌子一脚,倒将自己踹得脚疼,极为焦躁。“糟心!”
秦晋还是不紧不慢,还是笑,“如果有呢?”
周兴平气得转身便走,秦晋忙将他拉住,让他看着燕徊。再道,“如果有呢?”
“什么意思?你……”周兴平忽而不再恼怒,而是惊讶道,“你是说……”
“你家曾祖亲笔写的账册,可还有?”
“有。”
“账册后面,有没有白页?”
“有。”每本账册都有,那是预留记事的白页。
“那我再问你,遗书,有没有?”
“没有。”
“你……”这回换做秦晋生气了,“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有字,有纸,”周兴平下意识看看四周,声音压得极低,“可没有人写,你能写?”
秦晋指着燕徊,再告诉他,“你看着眼前这个人,你看他,不要看我。”
“你是说……能写?这……”周兴平激动起来,“你等着,我去库房拿账。”
燕徊静静坐在椅子上,听他们说到自己,也没什么反应。
“回来,”秦晋再次拉住他,“人还没答应,你跑什么?”
“这有什么不答应,”周兴平奇怪道,“你不是说能写吗?”
“我……”秦晋只好老实道,“我不能让他写。我发过誓,再也不让他写字。要不然……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富甲一方了。”
燕徊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头看他,“靠卖字富甲一方,没听说过。”
周兴平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秦晋非要等燕徊送茶,非要燕徊也在这儿听着了。
他几步走到燕徊跟前,又想起什么,转而把方才搁在一旁的茶水端起来,一口喝尽,大赞好茶。这才与燕徊道,“凉城,我……不,徊徊,我告诉你……”
“你喊什么呢?”秦晋打断他,“叫凉城。”
周兴平转头瞪他,“别闹!”再与燕徊说,“徊徊,从今往后,他是你哥,我是你亲哥!”
燕徊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你点个头,以后他去哪儿我都告诉你,不,我送你去。别说是绣城,闽南我都送你,保管他逃不了你手心。怎样?”
燕徊看看他,又看看秦晋。
“别看他,你看我。”周兴平转个位置,挡在秦晋身前,“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别不好意思,我可是亲哥!这样,先拿一间书坊去玩儿?我……对了,我知道几位名家,让他们给你捧画,不……是让他们有幸瞻仰,我们家徊徊画得比他们好,好太多了。”
秦晋又好笑又好气,“周兴平,你可给我适可而止,什么叫你们家的……”
“别闹!”
周兴平再次转向燕徊,“他发誓不让你写,我没发。不是他让你写,跟他没关系,是我。你看看我,多可怜,多可惜……”
被他如此再三磨缠,燕徊犹豫良久,终于点头。
“好,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找。”语毕,风一般就没了影。
待周兴平离开,燕徊反而不如先前答应时那般平和,向着秦晋板起脸来,“这种事情也不先同我商量,方才我若不肯应他,岂不难看?”
这若是先商量了,燕徊十有八九不肯答应。秦晋知道自己是在逼迫燕徊,不敢同他犟嘴,只是道,“黎七相逼太紧,封止端又虎视眈眈,我不得不借他的势。就当是替他曾经施过粥的百姓作答谢,且通融通融?”
燕徊仍是不悦,“老夫人已是忌惮得很了,我再仿一回字,待他家事一结,你们一块儿做生意,岂不防你?”
“老夫人为什么防我,你也不是不知道。还不是沈晗坏我名声,当我要……可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人家里娇妻爱子,根本没有多那心思。”秦晋语气轻松,“所以老夫人同他管家再怎么防我,周兴平自己是不当回事的。”
秦晋其实还有些为难事情要找周兴平相帮,也不能不先替人解一解忧。
“已经答应下来,我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唯是不高兴罢了。”燕徊缓些脸色,嗔他,“倒好意思说你那名声,你好好想想怎么补救!”
“补救它做什么?”秦晋上前一步,抱住他,“本来就断了袖子,不想补救。”
“人前却还是顾忌……世道如此,何必多生事端?你心里记着……记着我好,便是了。”
语毕,想起秦晋劣性,燕徊便又肃然,“可你别以为我纵着你,总是得寸进尺。譬如仿字这事情,便无下回。再有,你将我扔在玉城自个儿走了,这事情也没有下回,若不然,不然……不,这两回我还没有同你算账,且容我算一算……”
“再没有下回,”秦晋忙道,“别算,别算了,我不敢再犯。再者,我这个尺寸……你舍得不让我进么?”
秦晋自是意有所指,一只手掌都探到燕徊襟口下了。
“少跟我打岔,你这……”燕徊只强撑着手语了半句,已经给他打横搁在书案上。这时候也顾不上再说教他,只能眼瞧着书房的门。
秦晋自是会意,赶忙掩上门窗,回来抚摸揉捏,让燕徊白皙的身子染上一处一处艳痕。
他是不想给燕徊说教的,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要说的话是有个定数,那燕徊的定数算得上尽数给了他。即便燕徊性子安静,这一辈子的定数,也是数不胜数。更何况,被人说教绝不是愉快事,燕徊不只能给他比划的说教内容多,动作还比人家正常说话的要慢,把秦晋磨得烦躁又无奈。
他也不能嫌燕徊啰嗦,他不敢。
但他不是没有法子,他总是能够将燕徊料理得骨酥肉烂,嚼巴嚼巴吞吃入腹,保管燕徊再说教不得。
燕徊倒也不是非得说他什么,更不是要同他吵,连他自己都不打算做一个道德楷模,更不能指望秦晋不去抄几条捷径。可是他不能不将隐患点出来,他替秦晋担着这心。
彼此越亲近,这份担心,这强加于自身的不得不说的责任也就更实质、更迫切。奈何,他如今连抬一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只能趁着秦晋没有防备,往他手背上咬一口泄愤:这色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