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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宁杭农贸署。
徐文远正对着一堆账目忙得焦头烂额。
他已经被林辰提请任命为宁杭县丞，变成实实在在的大管家。
宁杭县如今的繁荣让他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庞杂事务也让他感觉脑子快不够用了。
街道要维护，新来的流民要安置，商铺要收税，作坊要管理……每一项都是花钱如流水，也赚钱如流水，账目进出之大，让他这个见过些世面的人也时常心惊肉跳。
“大人，您来了。”看到林辰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徐文远连忙起身。
“文远，坐。”林辰摆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钱，很多的钱。不，准确说，我需要肉，很多的肉。”
“肉？”
徐文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
“大人，军中的伙食标准已经是大夏顶尖了。
咱们千户所的士卒，十天半月还能吃上一顿肉。
这要是顿顿有肉……大人，这不太现实啊！”
他以为林辰是心血来潮，想要提高全军的伙食。
“我说的不是全军。”
林辰的眼神很平静。
“是水师。他们的消耗，是陆军的三倍不止。我要他们，每天的伙食里，都必须有肉，有蛋，有鱼。”
徐文远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算盘都差点掉在地上。
每天？两千人？还要有肉有蛋有鱼？
这已经不是奢侈了，这是疯了！
就算是大夏皇帝最精锐的禁军，也不敢有这种想头。
这哪里是养兵，这分明是在用银子养祖宗！
“大人，万万不可！”
徐文远急得脸都白了。
“如此一来，财政必将崩溃！我们刚刚有所起色的县城，会被活活拖垮的！”
“谁说要用府库的钱了？”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宁杭县城那生机勃勃的景象，缓缓说道：
“文远，我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府库里的钱是死钱，花了就没了。而藏富于民，才能让钱生钱，生生不息。”
徐文远听得云里雾里。
“我要你，以县衙和千户所的名义，联合发布一道公告。”
林辰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光芒。
“鼓励宁杭县治下所有百姓，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饲养鸡、鸭、猪等禽畜。”
“这……这有何用？百姓自家养的，也就够自家逢年过节打打牙祭。”徐文远还是不解。
“关键在后面。”
林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公告里要写清楚，所有百姓饲养的禽畜，只要愿意出售，千户所后勤营，将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统一收购，有多少，收多少，当场结算，绝不拖欠！”
“什么？！”
徐文远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淌了一桌。
高于市价两成？有多少收多少？
他脑子里那根最敏感的弦被拨动了，无数算盘珠子在飞速地弹动。
片刻之后，他看向林辰的眼神，已经从震惊，变为了混杂着狂热与敬畏的明悟。
他明白了！
这哪里是单纯的提高伙食，这分明是一石三鸟的绝妙阳谋！
其一，解决了水师的伙食问题。
与其从外地高价采购，运输不便，价格还可能被奸商操控，不如直接在本地建立一个稳定可靠的货源。
其二，这是在给全县百姓送钱！
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意味着，百姓们只要肯多花点力气，就能获得实实在在的额外收入。
当全县百姓的钱袋子都鼓起来，他们对大人的拥护和爱戴，将会达到何种地步？民心，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其三，此举将彻底盘活整个宁杭的经济。
百姓有了钱，就会去消费，买布、买盐、买农具……商业会更加繁荣，税收自然水涨船高。
这笔高价收购的钱，转了一圈，最终又会以另一种形式，流回府库。这才是真正的“钱生钱”！
“大人……高明！”
徐文远深深一揖，发自肺腑地说道。
“此法一出，不出半年，我宁杭县将家家有余钱，人人思奋发！府库非但不会被拖垮，反而会因此更加充盈！”
“想明白了？”
林辰笑了笑。
“那就去做吧。记住，收购标准要定好，不能缺斤短两，更不能以次充好。
负责收购的人，必须是我们最信得过的人，谁敢在这上面伸手，直接砍了。”
“属下明白！”
徐文远的声音铿锵有力，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道命令下去之后，整个宁杭县将会变成怎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天下午，数十张盖着县衙和千户所鲜红大印的公告，被贴遍了宁杭县城的大街小巷，以及下辖的各个村落。
起初，百姓们是怀疑的。
“啥？官府收鸡鸭？还比市价高两成？真的假的？”
“别是骗人的吧？养大了，他不收了咋办？”
“就是，官府的话，听听就得了。”
然而，当第一批胆子大的农户，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将家里养的几只老母鸡送到农贸署的收购点，并当场拿到了沉甸甸、比预想中还多出不少的铜钱时，整个宁杭县都沸腾了。
“是真的！真的给钱啊！”
“俺家的五只鸡，卖了以前七只鸡的价钱！”
“快回家！把咱家那头猪也喂好点，听说猪肉价更高！”
怀疑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养殖热潮，在宁杭县的土地上轰然兴起。
家家户户都在清理鸡舍，修补猪圈，讨论着去哪里买更多的鸡仔、鸭苗。
而始作俑者林辰，早已回到了镇远号上。
他站在船头，听着张龙关于训练进度的汇报，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宁杭县那片热火朝天的土地。
张龙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讲述着弩炮手们如何在三轮齐射后，将命中率稳定在七成以上，讲述着接舷战队已经能在颠簸的甲板上结成稳固的刀盾阵。
这些都是胜利的音符，是力量的证明。
但林辰的视线，却越过了张龙兴奋的脸庞，落在了远处一名正在清理甲板的士兵身上。
那名士兵很年轻，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
可在拿起一块沉重的缆绳盘时，他的手臂出现了一瞬极其细微的颤抖。
不是因为疲惫。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于身体被掏空后的虚弱。
意志可以锻造成钢铁，但驱动钢铁的，终究是血肉。
而血肉，需要能量。
“训练暂缓。”林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切断了张龙的汇报。
“大人？”张龙一怔。
“全员休整，五日后继续。”
林辰没有过多解释，转身走下船楼。
他的战争巨兽已经初具雏形，但它内部的齿轮，却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磨损。
他必须为这头巨兽，补充必须的燃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