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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瑾默然，可他的沉默也不过是刹那，他很快便又问了一句：“若是万一呢？我们万一死在此处，你和我一起，你会后悔吗？”
苏小小干笑一声：“西门瑾，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说不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西门瑾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不后悔。”
苏小小：“……”这话是怎么回事？这话她苏小小没法接呀，这话一出，还让她苏小小开口不？”
苏小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通常都是装鹌鹑的，她此时就像从前那般低头装鹌鹑，看着地上泥土之间的缝隙，恨不能一下钻进去才好！
西门瑾却好似不知道苏小小的尴尬和窘迫，他顺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只要和苏姑娘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不曾后悔。”
苏小小嘴角微微抽动，她真的是无话可说。如果是别人，她苏小小早就君子动手不动口了，且先不说动手打不打得过这个问题，这可是西门瑾呐，一路上护着苏小小的西门瑾呐！
别人苏小小能直接当中二少年无视之，可西门瑾却不行。
而且，这西门瑾一双眼睛盯着苏小小，眼中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而且就西门瑾这傲娇的脾性，苏小小觉得他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见得会回头。
苏小小轻轻叹气：“西门少侠，你不知道，这世间繁花万千，每一朵花都有它自己的美丽，你又何必为了我这一支狗尾巴草而放弃蔷薇牡丹呢？”
西门瑾眼中似乎有星光闪烁：“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苏小小：“……”喂，这西门瑾到底听得懂拒绝的话吗？
西门瑾还偏就认真起来了：“我知道，苏姑娘心里有人。可是高岑高盟主？”
苏小小：“……”西、西门大佬，麻烦您老人家注意一下，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场合，您能不能别说这种儿女情长的话吗？
西门瑾道：“我知道，高岑高盟主其貌不扬，武功才学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难道，我便比不过他？”
苏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西门少侠，我才说了，这世上各花有各花的美，各人有各人的好。你有你的好，高岑嘛……虽然他的确长得寒碜了点，武功才学也的确……不那么能看。不过，他还是有他的好的。”
西门瑾眼睛一亮：“高岑也有他的好？”
苏小小颔首：“那是自然，否则我家……咳咳，不是我家，是隔壁家绿筠姐姐怎么会天天粘着他呢？”
“那苏姑娘呢？”
苏小小眉毛一挑：“哼，我嘛，我可是有原则的，绝对绝对不会看上高岑这厮！”是的！肯定不会！这是她的心声！才不是什么做贼心虚所以贼喊捉贼呢！
只是，她明明说的是心里话呀，为什么一张老脸有些发热呢？
哎，一定是现在处于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她紧张了害怕了，人之常情嘛！
绝对不是因为心事被戳破所以害羞了！
眼下还是先把西门瑾安慰好了，一起去看看江明岳回神了没比较实际！
苏小小收敛心神，打算先将西门瑾拉回正轨，可转头一看，这西门瑾居然有些黯然。
西门瑾道：“在苏姑娘眼中，高岑便是如此没用吗？”
苏小小：“……”当然不是了！可是，这是不是，和西门瑾没什么关系吧。怎么她苏小小觉得说高岑没用比说西门瑾没用还更让西门瑾难受呢？
苏小小摇头，这一定是她的幻觉！这地方奇奇怪怪的，肯定就是个幻觉！还是先去看看江明岳这厮回魂了没吧。
五仙林中，依旧是桃花雨簌簌而落，看得人眼花缭乱。而那桃花之中，忽然间，便隐隐有两人的身影。
一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举步走来，却是如同踏在云端之上一般。却是个女子。
说她白衣胜雪，肌肤却比白衣还更要白皙。而她五官精致而惊艳，发髻高挽如云，远远走来，便如同从梦中缓步而来一般。
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呀！
不过，另一个人却更眼熟。
另一人一身初步短打，他轮廓有些粗犷，仿若刀削斧凿一般，犹带着些锋芒，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虽美，可其中却隐有杀气。
这个人……撇去气质不叹，这人不就和江明岳长得很像？
真的像，气质不想，轮廓五官也有那么一点点区别，可一眼看去，就相貌而言，几乎便是一模一样！
这是江明岳？
苏小小眨眨眼睛，这时再看向那白衣女子，仔细看去，那眉梢眼角，还的确同慕泽有些相像。
这下，就算苏小小再是如何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相信，这男子便是从前的江明岳，而这女子，除了慕泽的师父或者说母亲姽婳，还能有谁呢？
可姽婳又为何会出现在此？江明岳什么时候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西门瑾道：“这是幻象。小小你看，他们的脚下并无影子。”
苏小小定眼去看，那两人足下的确没有影子。江明岳就是做鬼也不会是这副模样，这还当真就是幻象，应当便是多年前江明岳同姽婳情深缱绻之时的景象。
彼时的江明岳眉宇之间虽然隐有煞气，可他看着姽婳之时，眼中情深缱绻，那柔情之深，却是煞气也遮掩不住。
幻境中的江明岳小心翼翼护着姽婳，眼中满是柔情蜜意，而姽婳亦是，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这世上的任何一物都是多余的。他们的眼中唯有彼此，又怎会在意其他？
这样携手走在五仙林中至为亲密的爱人，最后又为何会反目成仇劳燕分飞呢？
“小小，你看……”
西门瑾未曾点明看的是什么，可苏小小却是一下明了，那是姽婳的小腹——她的小腹微微鼓起，那、那是慕泽吗？未曾出世的慕泽？
看来，那慕源也没骗他们，他们真的是在幻境之中，要看到当年的旧事了。
桃花雨簌簌而落，很快，便将那一双情人的身影尽数掩去。那“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其中。
便是苏小小，作为采花贼，在这漫天花雨之中，都有一种窒息之感，总以为下一瞬她便要被这花雨所掩埋。
好在，这雨也有停歇的时候。而这雨停歇的时候，却是杀伐渐起的时候。
那是一座茅草屋，屋外站着一个人，一身短打，手中捏着一把匕首，他就静静站在屋外，盯着那茅草屋，目光之中满是寂然。
而那寂然之下，有一点红光，乃是极为不详的征兆。
这个人不是江明岳又是谁呢？
那他手上为什么拿着匕首呢？还这般阴沉，这是要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吗？
苏小小连呼吸都小心压抑，生怕一不小心，因为呼吸而将江明岳惊动了。
可西门瑾却是拉了拉苏小小袖子。苏小小回头，西门瑾也不出声，他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又伸手一指江明岳手中的匕首。
这意思是这两把匕首其实是同一把？
苏小小打了个寒噤，她虚着眼去看，那江明岳手中的匕首的确同这匕首看起来有些相似，可江明岳手中的匕首并没有红线。
所以其实并不是同一把？
这念头才起，苏小小便一眼瞥见江明岳手中的匕首刀身上刻有字迹，她心头一紧，凑近一看，果然便是“姽婳”二字。
这还真是同一把匕首。从前锋刃没有红线，可如今却是有红线的。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瑾伸手，自地上拈了一朵桃花，递到苏小小面前：“小小，你看。”